众人各就各位，韩秦带着周正明去见省委书记。两人走进电梯，周正明媚笑道：“韩处长，我听你口音，好像是东方人吧？”

周正明这个级别，还不清楚省委书记自带秘书的情况，省委办公厅的干部绝大多数都是本省人。周正明根据韩秦的口音判断，这个省委一秘也不会是外乡人。即使不是东方人，也多了一个说话的由头。

韩秦微笑着扫了周正明一眼，这才注意到，周正明说话的口音和自己差不多，是带有典型东方特点的普通话，又称东普。韩秦笑道：“周厅长不愧是警察精英，一听口音就知道是哪里人。不错，我是东方人。”

见自己判断对了，周正明顿时欣喜地说道：“韩处长，真是太巧了，咱们是老乡啊。我也是东方的，老家是秦州。”东海人老乡观念很重，出门在外见了老乡分外亲切。韩秦也听说过，在省城里面，各个机关里的东方人也很抱团。

韩秦爽朗地一笑，说道：“周厅长，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还请周厅长多多关照。”周正明连忙摆手道：“韩处长，你太谦虚了！韩处长现在是省委一秘，身份尊崇，还请看在老乡的面之上，多多关照一下兄弟。”

两人哈哈一笑，论了一番老乡，陌生感顿时消除了不少。韩秦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周正明几眼，这个东海省警察头子虽然看着很油滑，却也不像歼邪之辈。李志华空降到东海，就是光杆司令一个，如果没有下面的人支持，不能在短时间内收服一些肯卖力的下属，打开工作局面就是空话。

公安厅是省里最重要的厅局之一。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放在地方上，哪一位主要领导如果不能很好地掌控警方，绝对是一种失败。

根据李志华的举动，韩秦也看明白了省委书记的心思。经过几天的考虑，李志华一定看透了打黑的巨大政治收益。到东海的第一天就召见公安厅长，足见李志华有点急不可耐。警方是打黑的绝对主力，能得到这位公安的大力配合，自然是事半功倍。摸清周正明的政治底牌，就是要走的第一步棋。

稍一沉思，韩秦笑道：“周厅长参加工作以后，就一直在省厅工作吗？”周正明见省委一秘主动和自己攀谈起来，顿时心里一动，笑道：“韩处长，我是一年前刚到省厅的。我早年在武警部队，转业之后进了河南省公安系统。一年前厅级干部交流，我回到了东海。”

周正明毕竟和韩秦只是初次见面，不好意思吹嘘自己的成绩。周正明虽然是从部队半路出家，进了公安系统之后却是屡建奇功，破获了不少大案子，两次荣立公安部一等功。从最初的副处级公安局副局长，一路升迁到河南省公安厅副厅长。

根据中央统一安排，一年前在省际厅级干部交流的时候，周正明被交流到了东海省，出任分管刑侦的副厅长。到了家乡以后，过了没有多久，周正明就捡了一个大漏，被任命为东海省公安厅厅长。

刚开始的时候，周正明还欣喜不已，他的老家虽然在东海，在东海却没有一点根基，在高层更没有过硬的关系，刚到东海就被委以重任，看来东海的领导是任人唯才，不计亲疏啊。有了这个想法，周正明决定要大干一场，让领导们知道他们没有看错人。

走马上任之后，周正明才意识到，事情并不是象他想的这么美妙。周正明能捡一个大漏，荣升公安厅厅长，完全是公安厅内部两派斗的不可开交，最后互相妥协，把刚刚进来不久，还没有加入任何派系的周正明给推了上去。

东海公安厅有两位强势副厅长，都是东海公安系统的老资格，两位副厅长不但个人能力出众，而且背后都有大人物罩着。

黄荣原来是柳城公安局长，后来被提升为公安厅副厅长，党委副书记。黄荣和原省长赵志尚相识多年，是赵志尚最得力的心腹。两一位副厅长刘祥斌则是省委书记高昌盛的红人。

省委书记高昌盛和省长赵志尚之间的矛盾，在东海省官场上是大家人皆尽知的秘密。东海省公安厅厅长出缺以后，黄荣和刘祥斌对这个位子都势在必得。两位副厅长的较量，最终还是要反映到省委常委会上。

高昌盛虽然是省委书记，在省委常委会上并没有绝对的掌控权，很多关键部位的人事任命，在提交常委会之前，省委主要领导根本就打不成统一意见，需要到常委会上进行举手表决，弄得常委会上火药味很浓。

据坊间人士猜测，中央高层对于东海主要领导之间的内耗也很恼火，赵志尚没有如愿以偿执掌东海，和赵志尚与高昌盛的长期争斗有很大关系。

高昌盛到达法定退休年龄之后，不向中央推荐赵志尚。赵志尚以为凭借自己在高层的人脉，也根本鸟不着高昌盛。当然，赵志尚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在年富力强的年龄，提前退居二线。

消息灵通人士透露，高层认为，赵志尚此人有能力，但是心胸不够开阔，不能妥善处理和搭档的关系，高层显然不会把一个举足轻重的大省交给他执掌。

在派系斗争的夹缝中，作为政治斗争妥协的产物，周正明被推上了公安厅长的位子。上任之后，周正明愕然发现，他这个厅长其实是个光杆司令，已经被两位强势副厅长架空。

周正明是从省外交流来的干部，在东海没有任何根基，在省委省府高层更说不上话。两位强势副厅长各有各的靠山，也没有谁把周正明放在眼里。

刚开始的时候，周正明还不甘心，不甘心做这么一个傀儡厅长。经过和两位部下的几次较量，周证明终于服气了。

在厅党组会议上，两位副厅长各有自己的几个同党，周正明能支配的就是他手中的那一票。公安厅任何事情如果没有黄荣和刘祥斌点头，别想在党组会议上通过。周正明这个公安厅长、党组书记，只是充当了一个中介，用来协调黄荣和刘祥斌之间的关系，平衡两个集团之间的利益分配。

周正明甚至感慨，他可能是全国最窝囊的公安厅长！时间一长，周正明也不再跟自己过不去，无可奈何地做了公安厅的摆设，能捞点就捞点，混一天算一天。东海省公安厅的头头们各有各的小算盘，各有各的派系山头，就是没有人把精力放在工作上。

根据公安部的统计，东海省近年来的刑事、治安案件逐年上升，而命案侦破率却连年下降，在全国基本上垫底。公安部领导多次警告东海省公安厅，东海省有组织犯罪呈急剧膨胀态势，要求他们务必保持高度警惕。

周正明心里也有数，自己虽然没有权，毕竟还戴着公安厅长的官帽，一旦东海的治安到了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他的这个官帽别想保住，就成了某些人的替罪羊。

东海省委、省政斧在短期内调整了主要领导班子，尤其是这次从中央空降省委书记，让周正明多少看见了一丝希望。如果在省委新领导到任之后，自己还抓不住机会，自己的一世英名就算毁在了东海。

周正明在官场虽然不得志，对其中的潜规则并不陌生。李志华从商务部空降东海，在这里没有什么根基，现在应该是急于招兵买马的时候，也正是他周正明寻找高层靠山的关键时刻。只要有省里高层的支持，要对付两个强势部下易如反掌。

一路走着，周正明的脑子一刻也没有闲着，而是高速运转。新任省委书记在此时召见自己，应该福大于祸！一个还没有正式上任的省委书记，马上就拿一个厅长开刀，没有这种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