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逵在宫门前不依不饶的发难和声讨,不用多久就如同烈风一般的吹遍了长安全城。而正辗转到大明宫中过冬和修养的黄巢,得到消息从临幸豆卢氏新妃子的汤池里爬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是第二天正午的事情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震惊莫名的看着联袂前来探访的侍中赵璋和右枢密使费传古、总观军容使盖洪,而毫不掩饰的失声道:
“什么,这岂是出自孤的授意,还有手诏为证?这又怎么可能!。”
“我等也不愿相信如此;可是圣上有所苦衷和内情呼。尚可于我辈分说一二。。”
赵璋苦口婆心的恳声道。
“若是王上别有所想,还请事前先知会咱们这些老兄弟一声,也不至于当下措手不及,而弄得众所周知而两下里都难看。”头发花白的盖洪亦是粗声道。
“若非是圣上的授意和指示,那些人又怎敢如此胆大妄为呢,”
费传古亦是微不以为然道。
“孤自移驾北内之后,从始至终就未曾颁下调兵和便宜行事的诏旨,马上宣季老四进来对质。此事断不能善罢甘休的。。”面色不虞的黄巢当即斩钉截铁的道。
然后在不久之后,脸色铁青的黄巢就发现自己被现实给打脸了。因为,只要不惜一切代价和手段用心彻查下去,他还是会发现不久之前,“自己”径直绕过了约定俗成的政事堂和枢密院,通过银台门的代制院给前方送出了一封密诏。
虽然据说已经闻讯“畏罪潜逃”的某位当值学士,烧毁了相应的留档和书牍,就此人间蒸发在这座偌大的长安城中;但是通过从废弃炭盆底部灰烬中,拔拉出来的一点残片发现了端倪。
随后,在卫鹤府铁士挖地三尺的突击搜查之下,位于小内朝延嘉殿的偏殿和阙楼、负阁,都被粗暴拆检的一片狼藉。最后,黄巢又亲自带领着卫士来到了万春殿的所在宫室群落。
随着在回廊、夹道和垣门之间,一阵又一阵响起的通秉和唱报声,面如霜雪的黄巢也不由分说、大步流星的闯过重重帷幕和布障、屏扇,最终出现在了正在抚弄幼儿的惠妃刘氏面前。
“圣上莅临,臣妾有礼了。。只是为何不先传报一声,也好安排下侍奉的事宜啊。。”
有些错愕的刘氏当即哑然领拜道。
然而黄巢却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神情复杂的深深看了这位曾经让自己神魂颠倒,而又长久宠爱不能自拔的女子;他就这么直愣愣直看得好一阵子,而让在场气氛变得令人窒息起来;才有刘氏脸色微变又轻笑道:
“圣上这是怎么的了,臣妾未尝好好装扮相迎,可有什么令圣上不喜;却是莫要吓到了咱们的孩儿啊。。”
黄巢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左右使了个眼色,当即几名宦者和中年保姆上前,将依偎在刘氏身边的五岁长子和丝绸摇车中的次子,给一起抱了过来又在慢慢响起的啼哭声中,缓步退出殿外。
这下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刘氏亦是彻底变色了,而痛心疾首拉扯着自己云鬓和花钿,奋力推开搀扶的宫人挣身上前,用一种宛然哀恸哭腔道。
“臣妾这是犯了什么圣上的忌讳么,又是谁进了什么谗言,竟欲令我mǔ_zǐ骨肉分离么。。”
“瞧你做的天大好事。。”
黄巢方才一字一句的用牙缝里挤出来的刺骨冷声道。在他的挥手之下花团锦绣的帷幕,一下子被骤然涌入孔武粗壮而带着彩漆护面的甲士,给撞开又扯落在地上又践踏过去。
随后这些漆面甲士从中分开,而露出一个被蓬头垢面的拖曳在地上而又血迹斑斑的人体来,然后又像是破麻袋一般的被贯摔在地上,而发出沙哑的惨呼和呻吟来。
“圣上这是何意。。”
刘氏的表情愈加的哀泣宛然起来,宽大裙袖之下的玉臂却是骇然紧握的亦无一丝血色了。而瞥见她可怜楚楚的样子,黄巢却是愈发的痛心起来。
若不是他暗中派人守住了宫门外的荒废别道,还真没法堵住这个视图越宫外逃的可疑人等,以及暗中为之接应的人手。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暗中闻风试图出逃宫外的,居然会是为自己生了两个儿子的惠妃刘氏,平日里形影不离而跟随最久的保姆骆越娘。
而在外负责接应和掩护她的,赫然是身为黄氏自家人的右卫大将军,兼京畿西面防御使、华州刺史黄存,府上的一名家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