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中,于鄂水轻轻的拉上房门,而将于东楼与另一名女子遮掩在其中。
依旧不良于行的靠坐在床榻,满脸踹踹和犹然之色的于东楼,看着眼前脸色惨白而憔悴依稀的女子,只觉得有千言万语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来了。而当一切的一切都聚拢到了嘴边之后,就变成了一句:
“你可是受苦了。。”
“时日久了,却也习以为常了。。”
那惨容女子却是幽然答道
“这都是我的错失,明明找过你的为何不就再。。。”
于东楼听得满心心酸,又憋出这么一句。
“没有用的,这也怪不得你;那老贼欺辱我的时候,可是没少说过你的消息。。只要有他在一日,就算是你再怎么找也无济于事的。。”
惨容女子继续幽声道
“那还请给我一个弥补和好好待你的机会。。”
于东楼这一刻心中悲苦无端又情难自禁的,终于把心底蕴藏已久的话给喊道。
“九郎这是格外可怜我么。。都说了这不是你的错处。也莫要在位走着不祥之人,耽误了自身的。。。”
那女子依旧不为所动的幽然道。
然而她话尚未说完,就见于东楼猛然挣扎起来又扑倒在她的身前,然后紧握住她连忙搀扶的手臂,用一种哀戚绝然的声调道:
“我不过是个诸事无能为力的无用之人,又怎么配得上可怜你呢,,我只是不想再错过了。。”
“你。。你。且起来说话,我。。我不过是个早已死心的残败之人。。只求一出清静之所苟且余生便好。。”
这下这个女子再也无法平静和无动于衷了,而切声掩面叫道。
“那我就随你而去好了,哪怕日日夜夜只是隔墙相望好了。。”
然而于东楼却是紧紧抱住了她的裙脚和腰身,
然后两个人在拉扯之间失去平衡顿然滚在地上。这时候于小妹却是推门探头进来,顿然时面红耳赤的惊得退缩出去,又拉着不明里就的族兄于鄂水一路飞奔出老远去了。
而在江陵城西万罗坊支后巷的僻静小院当中,罗隐满脸复杂和感谓的看着正在殷勤而体贴给他洗脚的女子,一边时不时的小询问着她这些年来的遭遇和经历。
正所谓当初的“云英未嫁”也只是某种美好的景愿而已;他既没有如愿考上功名,而那个钟陵水畔游宴上超然俗流的“云英”,终究还是免不了在色艺衰微之前嫁人了;
而与那些《李娃传》之流才子佳人的词话里所描述的花好月圆结果不同。白乐天《琵琶行》中“老大嫁作商人妇”,才是他们这些行院、教坊女子能够指望和想到的最好归宿和结果了。
她先是跟了一个甚有权柄的府吏一段时间,然后因为在对方在争权夺利中失势,而被牵连失去了一切;再给一个洪州豫章城中的生丝商人买了回去充作侍妾。
然后商人家的后宅里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身份卑贱的她很快就因为大妇的欺压和其他姬妾的排挤,很是吃了许多的苦头,最后还被赶出去别宅另居。
然而就是别宅独居的日子也未能够维持多久,那个颇有身家的生丝商人就遭遇了不测之祸,遇到兵火连人带财货一起没于异乡不说,家里也是很快被债主上门催逼而气死正室,然后伎妾、奴仆侵夺、裹卷一空而风流云散去。
反倒是她靠着别宅存留下一些资用来,还收容了逃过来避祸商人之女。但是身在乱世之期的生计同样格外艰难,一日数涨的物价,很快就耗尽了她变卖家什物件的积蓄,而只剩下一处无法脱手的房舍;
然后,还有那些浪荡无形的恶少年和闲子,隔三差五的上门滋扰不安;所在里坊的坊正更是不怀好意的旁敲侧击,明里暗里的威胁之。无奈之下,她准备以此在洪州当地重操旧业之际,却正逢太平军打了过来;
然后那些闲子和恶少年就被一扫而空了,还有几个因为邻里百姓的揭举而上了公审打回,被吊死在了城头上;那个坊正更是吓得肝胆俱裂,而没几天就举家逃往不见了。
在等米下锅的生计所迫之下,她应募了这些新来贼军的招贴;反正她原本就是官/妓的出身,再坏也不过是按照传闻做了取悦军中的营/妓,但是家里的小东西已经饿起不了身了。
结果真的就是一些缝补洒扫烹饪之类勾当,靠为驻留军中做一些零散活计,总算是勉强维持了下来。但与其他苦出身的女子不同,她并不擅长这些频繁而琐碎的手工活计,所以一直过得很苦;
只是为了养活自己和养女而一直坚持下来。因此这些年下来真的心也累了,只想找个安生和稳妥的寄托之处;这次应募前来的唯一条件就是稍带上她的女儿,从那个破灭的商人家带出来的遗孤。
“奴毕竟只是教坊里出来,除了些许声色歌舞和伺候人的本事,也不会其他了。。多亏了郎君还记得奴婢,给了这个机缘所在。。”
已经年华不韶的云英最后有些庆幸使然的道,然后她又对着内室另一个小小的身形招手道。
“穗芝,咱们今后就指望郎君这儿过活了,好好的拜见郎君吧。。也是多亏了这孩子,让我再怎辛苦和艰难也咬牙撑了过来。。”
因此虽然重新见面的预期并不是那么的圆满,但罗隐还是努力松弛下脸上的悲苦线条,而努力对着小女孩露出个宽和笑容来;却又不免产生了某种“喜当爹”式的感慨微然,以及在孤苦孑然了多年之后,家室突然就圆满的憧憬了。
而在江陵的督府当中。
“洋州州城已经拿下来了?,还有来自山西节度使牛勖的密使?。。”
周淮安惊讶了一下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