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轻青的位子自然是在师相左下首,右侧是大夫人,师轻青往下是想容、师疏影、师姝媚,大夫人往下是三夫人、四夫人、五夫人。
六夫人这一病,病了三年,师轻青有一次曾去看过她,病重的六夫人早已不负貌美容颜,苍老得犹如老妪,全身无力得只能躺在床上,视人已不清。
师轻青站在床榻良久,她却不识,只是空洞地望着床顶,不知是否在为自己先前造的孽赎罪。
师轻青觉得人既然被上苍安排到了尘世生而为人,就免不了在人间应景,红尘之中的许多事便是你必须要去做的,比如行善积德,比如除恶扬善,如若你不修,那么,注定修不成正果。
在师轻青走的时候,六夫人突然拉住她的手臂,言语近乎恳求,师轻青想,原来她还是有一点清醒的,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会跪下来求她吧?当时那个明艳动人高傲不可一世的妇人落到如此境地,让人心酸,“你让娇儿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师轻青当时微微一笑,对着她柔声说,“北夏国令。父母离世,子女要回来奔丧。”
说完,便转身离去。
不是师轻青不肯原谅,只是她觉得人要是做错了事情,就该得到惩罚,比如杀了人,就该得到报应。
可人之初。性本善。固然是该一命抵一命,又怎能忍心,这么多年的病痛折磨。失去了引以为傲的美貌想必也是生不如死吧。
师轻青端着手中琼液思索良久,终究还是无奈叹了口气,偏头将橦嬷嬷唤至跟前,轻声道:“嬷嬷。你暗地里去查查六夫人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如果能治好的就请大夫暗中治着。不要让大夫人察觉,治不好的就让她…安乐走吧!”
橦嬷嬷向来对师轻青的吩咐未有过异议,这次也是,只是低声应了。为师轻青重添了酒方才退下。
“青姐儿,我敬你一杯,恭贺你拿下百花状元之衔。为我师家人增光。”想容双手举杯盈盈一敬,长袖轻轻垂落。一荡一荡似杯里的琼液。
师轻青浅浅一笑,亦举起杯来,回敬过去,谦虚道:“想容你若不是志不在此,只怕这百花状元之位就不是我坐着了。”
“青姐儿怪会取笑人。”想容娇俏一笑,如温泉熨帖了燥热。
“其实帝姬说的也不差,想容你帝姬才女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啊!”大夫人笑着插话,有心热络气氛。
三夫人闻言则是替师想容谦虚道:“姐姐说笑了,其实她的才情还是远远不能与帝姬比较的。”
“嗯,一个如林间清风,一个如温婉溪流,确实不可比较,却各有千秋。”师相捋着这几年长出来的胡须,淡淡开口。
师相此言比喻得极为恰当,几位夫人纷纷附和着,还不忘为自己的女儿说几句好话。
“姝儿这几年也是不差,家里堆得书都快堆满了。”
“可不是,影儿啊,每日苦读到夜半时分呢,相爷,何不给影儿也安排个官职历练历练呢?”
师轻青的脸色闻言顿时一沉,师疏影见状,忙抢在前头喝道:“娘,你说什么呢,大姐能当上司法凭的是自己本事,爹爹向来为官清廉从不徇私,娘,莫要再说此话了!”
四夫人听自己女儿这话,也知道方才那话却是不太妥当,忙说了好几句‘抱歉’。
于是,师相便也不好再多言。
师轻青只是贪着杯中酒,对这些小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却也并不搭话。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恰好在这时,夏总管命府中小厮抬着一个箱子进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相爷,帝姬,这是司马侯爷命人送来的贺礼,恭贺帝姬成为百花状元,任四品司法大人。”
“听说司马小世子也成了探花,既然司马侯爷都送了礼来,那我们自然也要送些过去,以免失礼才是啊!”大夫人对着相爷请示,考虑得十分周全。
相爷对此自然毫无异议,“此事,便交给你来办吧,待会儿估计还会有许多的人前来,青儿入世尚浅对人情世故尚且不十分精通,你就一起帮着办了吧!”
“多谢爹爹。”师轻青向来对此等琐事十分烦忧,既然师相爹爹为她考虑得如此周全,自然欣喜,忙谢了恩。
如此一顿饭,也算是吃的有了滋味。
待饭后,已是黄昏薄暮,新月挂上了柳梢枝头。
师轻青肚子爬上了阁楼楼顶,望着北夏纷纷点上烛火心中划过一丝暖流。
对面那人一身天青色长袍白面,月色正浓,衣诀翻飞御风而行,使一朵飞絮都有了韵致。
“七哥?”师轻青直起身子,没有想到夏寒会突然造访。
夏寒眸中璀若星辰,望着师轻青淡淡开口,表明来意,“今日你在朝堂的事我听说了。”
师轻青眨眨眼,等待他接下来的话,“那个文书贵是东吴的探子,已被我处决了,你明日去刑部报道,找秋天潼便可。”
师轻青还未从第一个消息中缓过来神来,夏寒就已转身要走,师轻青忙唤了句:“七哥”,方才暂缓了夏寒的步子,“七哥,那你呢?”
夏寒微微侧身望过来,眸子背光隐在暗处,让人瞧不清真实情绪,声音平淡无波没有喜怒,“我奉父皇之命去南岗协助宰父敖。”
师轻青这时才想起来北夏皇在朝堂之上确实有下过此等命令。
“那七哥小心。”
“嗯。”
夏寒从鼻端闷声应了句,如若不是微风将这字带了过来,师轻青都要以为夏寒不辞而别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