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纠结着,谁知单迹竟兀自换了一副口吻,嬉笑道:“朕这便去让公司里那些草民见识见识何为云泥之别。”
单夫人暗暗地松了口气,可还是不放心地叮嘱:“去了公司,你……”她没说完,一来是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二来她也相信凭着儿子的聪明,肯定能明白自己想说什么。
她想说,到了公司,就别再像平时那样说话了。可对于单迹这些不合年纪的幼稚言语和幻想,她实在是没什么资格指责。单迹小的时候,她和丈夫为了打拼出一片天地,没怎么陪伴过他,只能任由他从虚拟世界里寻找慰藉。后来,家里有钱了,但那些曾经已逝,她怎么也弥补不了铭刻在单迹心上的伤痕。单迹自小聪慧,善解人意,这么多年来没抱怨过什么,但她就是隐隐觉得,儿子心里不是没有怨没有恨的。宠着惯着已是不及,又怎好指责他什么?现下这孩子要去自家公司上班,定会有很多流言蜚语,若是不能拿出相应的业绩……想到儿子要面对的一切,单夫人不由自主地心疼了起来。
单迹没心没肺地抿抿唇:“母后放心,定不辱使命。”
单夫人嗤笑一声,从衣柜里挑出一套西服,砸到儿子头上:“这又是哪里来的台词?”
“说真的,”单迹脱下睡衣,利落地套上衬衫,对着正欲出门的单夫人的背影轻声说,“妈,放心吧。我不是孩子了。”
单夫人脚步一顿,尔后转身笑了笑:“好啊,我相信你。”情不自禁有些哽咽了。
单迹洗漱完毕走下楼时,单夫人已经出门了。她今天要去邻市谈桩生意,所以不能和单迹一道去公司。大老板单连城为了避嫌,也早早地出去了,就留单迹一人在家吃早餐。单迹瞥了一眼摆好了食物的餐桌,习以为常地摇摇头,也没坐下,径直走出了房门。
走到车库前,他本想像往常一样驾驶专用的“单迹牌”轿车,但猛地一转念,心道若是开车去不是给人留下话柄吗,便问车库里的佣人要了几个零钱,潇潇洒洒地走出门,决定乘着公交车上班。
小时候过了好几年穷日子,至今记忆犹新。所以即使现在单家上了市财富榜前三,单迹本质上还是个穷浪子。这会身着价值不菲的西装,却坐着有些拥挤的公交,他不仅没有感到不适,反而竟有种莫名的愉悦。
商场如战场,他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所以……这姑且算是最后的一点惬意了?
单大公子悠闲地往后一靠,掏出手机给自己和公交来了张合影,也没好意思公开,就偷偷地发给了死友,霸气无比地加上一条:“看朕御驾亲征!”
网的另一端是个深知单迹底细的货,知道他也不是真疯真有病,就是有点中二有点贪玩,于是直接忽视了这四个字,单刀直入:“准备到老爸公司报到了?你身为董事长的儿子,刚开始受点非议是正常的,别想太多。”
感受到对方的关切,单迹的嘴角扬了扬,手指不停:“你怎么像个老妈子一样?”
等了片刻,便看到“你正经一点”五个字如预料般整整齐齐地排在了手机屏幕上。
单迹更乐了,想又来一套吐槽,谁料公交突然来了个大转弯,单迹手一抖,只打了个“我”字就按下了发送键。他迷茫地抬起头,想看清是什么情况,随即瞳孔紧缩,只觉得自己看到了死神。
他坐在前排,所以能很清楚地看到驾驶员的情况。那驾驶员好像是心脏病突发,已经半死不活地捂着心脏靠着椅子晕了过去,脚还好死不死地卡在了油门上。公交在路上横冲直撞,虽然侥幸避过了几辆小车,但出车祸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单迹浑身一个激灵,赶忙扔下手机冲向驾驶室。
车上的人后知后觉地发出了尖叫声,单迹的手机也开始疯狂地震了起来。死友一直没等到单迹的下文,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打着电话。
单迹当然不可能注意到手机,他正死命地打着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