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了一般:“以前的雪莱,眼睛里有光。”
“现在我眼睛里也有啊。”
没有高光就是死了好么。
蛇少女忍不住吐槽,伸出手摸摸恩奇都柔顺的头发,顺带鄙视了一下吉尔伽美什——她那一头柔顺的秀发如今每天都要遭到蹂躏,睡到半夜就不得不起来推开身边好梦的家伙。
“你压到我头发了。”
这已经是她和吉尔伽美什之间出现频率最高的对话了。
想想真是进入了可怕的模式啊。
她一这么想就有思维发散得没了边,雪莱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旋即才发现恩奇都还在一眨不眨地等着她的回答。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在想些类似于……”
她指指天。
“恩奇都,你觉得以后神会消失吗?”
“这个吗。”
好孩子认真地思考着:“我不清楚以后的事,但如果神终将有一日会消失,我希望雪莱是最后一个。”
他就这么直白地表达着他的祈望。
“这样我就能够与雪莱相处更久更久。”
没有什么能够比这种单纯的想法更为打动人心了吧,明明说话的人是一个身经百战曾百胜的战士,可跪坐在她面前却单纯得如同稚童一般。
他还是没办法摆脱她对他如同母亲般的印象,雪莱因为这个曾经烦恼,但如今却……有些洋洋自得起来。
人人都爱大忠犬。
“还有啊,”雪莱将手搭在少年的颈边,时不时撩着他的头发玩。
“据说人是由神创造而生的,理应服侍神直至死亡。可是你看现在,信仰神的人数的多寡多少都能够左右这个神的力量。也就是说,神对人的绝对优势慢慢变了,对吧?”
“可是……”恩奇都皱眉:“神的神力能够做出人类远不能及的事情啊。”
“可神何时建起过恢弘的神庙,还有如同乌鲁克所有的坚固的城墙呢。”
雪莱伸了个懒腰:“这些也都是神未曾做到,而人却做到的事情啊。”
“原来雪莱是在想这些事吗?那乌鲁克的未来会怎样呢。”
雪莱一噎,艰难地回忆起她记忆中的乌鲁克。
【乌鲁克在今伊拉克境内,你懂得。】
“我不知道。”
雪莱干脆地说。
与恩奇都的谈话让雪莱舒心了不少,但本质上她失落的原因却并没有真正告知他。
“你猜当我的手贯穿扎巴巴的身体时,我是个什么感觉。”
雪莱抱着曲起的膝盖问。
“我猜大概是觉得……悲伤吧?毕竟是同类相残么。”伊南娜拍拍雪莱的肩膀:“毕竟这种事情在这里也就是马尔杜克与提亚马特对战的那一次,外加鸟精叛乱来着——他最后被拔光了毛,扔到了沙漠里。”
伊南娜眯着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可惨了。”
她的话题又往外扯,但又被她拉了回来。
“不过你没必要担心,毕竟扎巴巴来了你的地盘,你不站出来就太没脸了——一旦在主场没脸可比扎巴巴直降格调low更多。”
“我倒是没想这些,只是扎巴巴……”
那个重伤后陷入了昏迷的女战神在闭上眼睛前曾经这样告诉她。
“你会后悔的。”
“我有点在意她的话。”
听起来就像是她笃定了雪莱的未来一样。
“伊南娜,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后悔呢。”
伊南娜噘嘴不答,专注于偷吃雪莱的葡萄,并且挑剔说没有去年的甜。王此时姗姗来迟,恰巧听到了这句话,一个滚字直接打发走了天之女王。
“这么对伊南娜好吗?”雪莱没骨头一样地倒在王的怀里:“她可是……”
王的动作并不安分,但怀中的人如同哑巴了一样再没说话。男人有些不耐地低头,入目便是她目光放空,脸色发白的样子。
如同失魂落魄一般。
“为何神要带来灾祸啊,”
悲戚的女声在雪莱耳边回荡:“为何神要让我心爱的儿子奔赴战场。”
“我的哥哥啊,愿你在冥界能够安宁愉快。”
“亲爱的父亲,为何你没能凯旋而归啊。”
……
“喂。”
低沉的声音唤回了雪莱的神智,神情仓惶而不安的女神皱着眉,额头抵在王的胸前。
“抱歉,我走神了。”
她想起了扎巴巴那平静的笑容。
“我钦佩你为你城邦而战的决心,所以我祝福你。”
战神微弱的声音并不断断续续,反而一气呵成。
“我祝愿你能够听到你城邦里人们最为强烈的心声,以便你更好地守护他们。”
血顺着嘴角滴落在尘沙之中,隐没不见。
“这是我身为战败者,对你的上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