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没有拒绝,走出热气蒸腾的厨房,抹去脸上的热泪,她吸着屋外的新鲜空气,泪水一时之间却依然止不住。
天黑了,夜幕低垂。
星星爬上了黑夜,人们点亮了火把和蜡烛。
男人与女人们陆续回来了,厨房里升起了炊烟,浴场外开始有人排队等着洗澡,人们在一天的尽头,闲聊说笑着。
苏菲亚从谷仓那儿抱着一袋新的燕麦走出来,赛巴斯汀走上前,替她扛起了那袋燕麦,苏菲亚迟疑了一下,没有拒绝。
凯看着那男人和苏菲亚一起走来,忙匆匆再拭泪,但仍是没有来得及。
看见她脸上的泪,苏菲亚担心的问。
“夫人,你还好吗?”
凯强迫自己挤出笑容,道:“只是洋葱。”
她说着,走到一旁,让那女孩和扛着燕麦的队长进厨房,却因此看见主城楼上的那扇高窗。
高窗里一片阴暗,他不在,她还没上楼,仆人们也忙得没空上去点灯。
她不让自己多想,却无法抹去他下午转身离开她时的模样。
他脸上没有表情,但她能看见他眼里的痛。
她让他失望了,她知道。
那股揪心的痛,再次攫抓住了她,她不想这样对他,可事情从来就不曾在她的控制之下。
仰望着那黑沉沉的主城楼,她深吸口气,却压不下胸中的痛,而那只让眼中的泪水,再次盈满。
厨房门再次被打开,赛巴斯汀走了出来。
她站在阴影里,以为他会直接走开,但那男人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他咕哝了一声,然后转身看着她,开口道。
“南边那座村子有狼群出没,他担心那不是狼。”
她一怔,抬眼瞧着他。
“我们有很糟糕的邻居。”那精瘦的男人,沉着脸,道:“你应该听说过了,他们吃人。”
凯瞪着他,泪盈在眼。
“如果你要走,”赛巴斯汀低头看着她,说:“现在没有人会拦你。”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他为何要亲自去查看那座村子?那本来是迈克尔的工作。”
凯震慑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这男人所暗示的事。
他是说……波恩离开……是为了……让她走?
她瞪大了泪眼,脸色苍白的看着他,颤声道:“他……他不可能……我……我是他的妻子……”
“你是吗?”他瞪着她,说:“自从那个女人来了之后,你整天像个游魂一样,就连我的人都在问我,你是不是会和那女人回威尼斯,你以为他会怎么想?”
心头蓦然一痛,泪水忽又夺眶,她将双手紧握在身前,听到他说。
“他告诉迈克尔,如果你要走,别拦你。”
凯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间,只觉得有些耳鸣,莫名晕眩。
妻子是男人的财产,她嫁给了他,她从头到脚都是他的。
他要让她走?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笨蛋。”
那位队长粗哑的评论,让她发现自己把话问了出来。
“你要走就快走。”赛巴斯汀眼角微抽,满心不爽的说:“干脆一点,给他一个痛快。”
说着,他转身大步走开。
她怔怔站在风中,胸中的心,好似被一只大手,紧紧掌握。
风好冷,她嘴唇冷到发麻,心却痛得像被火烧。
你以为他会怎么想?
过去几天,她只注意到自己被迫面对的问题,没有注意他的感受。
她以为他不知道、不晓得、不清楚她的打算。
可他知道,也晓得,显然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但这几天,他一句也没有提过,他只是接受了阿澪,他让阿澪住到鹰塔,他告诉她,她的客人就是他的。
心,一阵痛过一阵。
恍惚中,她可以看见他深黑的眼,感觉到他在黑夜中拥抱着她,在餐桌下握紧她的手。
如今回想起来,过去这些天,无论日与夜,每当她朝他看去,总能看见他在看她。
每一天、每一夜,他注视着她。
她不以为意,总以为是自己多心,可如今,她才发现这些天他虽然看着她,隔着老远也看着她,却从来不主动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