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你可不能眼睁睁看我去死啊。”贺连越一挑眉毛,半开玩笑地说,“我要是死了,可就没人告诉你,那套拳法是谁教的了。”
悬心听到“拳法”二字,眼里便放出了淡淡的光。他这人反射弧极长,连眼睛都不是噌地一下发亮,而是像加载进度条一样,一点点缓慢亮起来的。
贺连越盯着他观察了半晌,笑得前俯后仰,肚子都疼了,“唉哟,你真是……”可对上悬心澄净无比的眼波,他那些调笑的话居然说不出口了。
“你想知道那套拳法的事,是不是?”
悬心点点头。
贺连越一指金翁,“那你先让他坐下。”
悬心回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金翁,说:“坐下。”
金翁恨恨地剐了贺连越一眼,想到悬心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便不得不憋屈地退了回去,赌气背对他们盘腿而坐。这时,一直在观察形势的葛成光,突然哑声开口道:“咱们现在应该放下恩怨,同舟共济……”
贺连越抬手截断他,“同舟共济?谁稀得和你同舟共济?”
葛成光胡桃般的脸皮皱紧,勉强绽开一抹笑,“苏公子,其中怕是有误会。是你不愿跟我们回家,行凶在先。这位金翁小兄弟为兄报仇心切,这才一路追赶你。”他知道贺连越不会信,却故意提高了音量。
这话是说给悬心听的。
贺连越将断剑往雪里一插,冷笑道:“你把人当傻子吗?刚才我说这厮拿了我哥哥的钱,滥杀无辜,你二人怎么不反驳?”
葛成光一时语塞,心道:原来这小子早就挖好了坑,装疯卖傻,插科打诨,就把他们的话套了去。倒真是小瞧了他。
“无话可说了吧?”贺连越朝悬心招招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大和尚,你坐过来。”
悬心于是坐了过去。
四人两两相对,俨然一副楚河汉界的架势。
葛成光心中愈发焦急起来。
贺连越得意地一扬眉,唇角微翘,转目对上悬心,却又是苍白诚恳的模样,“大和尚,不瞒你说,这套拳法正是我师父传授给我的。”
悬心将这句话咀嚼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名字。”
贺连越的大脑飞速运转:名字,什么名字?师父的名字,还是拳法的名字?这是在对暗号?
他上下窥量着悬心的神色,试图从那张漂亮而平淡的脸上找到答案。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这真是个木头美人,木得要人命!
赌一把!
“大……”贺连越刚说出一个字,就发现悬心的眼睛开始“读进度条”了。
有戏有戏!
他一口气说完:“大伏魔拳。”
没想到,悬心的眼光立马又黯了下去,“不对。”
卧槽!哪里不对?大哥你给点提示啊!
贺连越内心暴走咆哮,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小心翼翼地咽了一口唾沫。忽然,脑海中白光一闪,福至心灵,他脱口而出:“大伏牛拳!”
悬心露出了一丝微笑。这是他连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笑容。他的薄唇两端些微上扬,卷起恰到好处的一点弧度,浓长的双目,渐渐弯垂,仿佛山颠的一捧白雪,孤意在眉,峭冷泉清。
贺连越抓了地上一把雪,猛地塞进嘴里,险些冻掉了一层上颚皮。
“冷静……冷静……”美色误人,蓝颜祸水。
悬心的语速,简直慢到了一个境界。非要做个对比的话,大概是新闻里那些领导人的三分之一。然而贺连越光是盯着他那张脸,居然觉得十分可以忍耐。
“大伏牛拳,师父,也曾教过我。”悬心一字一句道。
和他的猜想对上了。悬心这bug一样的武功和年龄,果然就是个bug。现在他所处的这个时空,以前有过别的宿主——毕竟大伏魔拳是《九阴真经》里的武功,而《九阴真经》的作者黄裳,还要再过几十年才出生。
他传授五德拳法时,说的就是“大伏牛拳”,而悬心又是从五德那里得到线索追过来的。两相印证,他才能马上纠正过来,可心中仍旧疑惑不解。
——世上除了他,居然还有第二个宿主把“大伏魔拳”叫成“大伏牛拳”!
奇哉!怪哉!
贺连越用指尖拨了一下草茎剑上的红穗子,问道:“师父,唔……有没有告诉你这名字的来历?”
悬心正襟危坐,眸中焕发出一股虔诚崇敬的光芒,肃然道:“师父说过,‘大智伏魔,大力伏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