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深呼吸了两下，再抬头，就见于连皱眉看着自己，顾盼抿了抿唇，“我去下卫生间。”

看她的脸色不太好，于连点点头，“别去别的地方，快点回来。”

顾盼应了，才站起身来，向厅外走去。

灯光偏暗，虽然人们的身体已经很逆天了，但是夜视功能似乎不怎么样，顾盼看不清暗处的人们，人们也看不清暗处的她，当然，除了从一开始就不错眼珠盯着她的人。

走到厅外，深橉巨门隔绝了里面的歌舞升平，门口有皇家护卫把守，还有两位执事在等候服务，顾盼向他们询问了卫生间的去处，然后顺着他们的指引走去。

走廊的温度比里面低，再加上外面几乎没有人，空旷的走廊上只有她的脚步声，顾盼渐渐就冷静下来了，她垂着眸子向前走，脑海里却在思索着为什么她会这样。

厄苏拉看起来不算柔弱，形容她应该用沉稳大气，不管人们的心思有多缜密，脸上总会流露出一两分真实的情绪，而厄苏拉不一样，顾盼时不时的看向她，她的社交反应总是完美至极，总能极大的取悦对方。

她越是这个样子，顾盼心越沉，俗话说得好，会咬人的狗不叫，顾盼和她无冤无仇，这些情绪肯定都来自原来的伊芙，她们之间究竟有过什么样的冲突，伊芙才会那么讨厌她，甚至还有点害怕？

顾盼想不明白，其实自从08给她深度科普过伊芙这个人，她就有点搞不清自己的立场了。

伊芙的身世很可怜，一个婚生子过的不如私生子，甚至还要和私生子争夺活下去的权利，因着这个原因，她觉得伊芙不管做过什么，都能被原谅，顾盼不争不抢的性格来源于她和谐的家庭，如果她和伊芙对调，活在这样残酷的地狱里，她可能早就疯了。

这是顾盼原本的想法，她同情这个女孩子，认为她是个可怜人，可在08把一堆隐秘资料摆在她眼前时，顾盼的三观又毁了。

小时候的伊芙还算正常，虽然丽娜会偶尔带着她生的一对双胞胎上门挑衅，但因为母亲的坚强，小伊芙没觉得有什么。真正的改变是在母亲过世开始，关于这一部分的资料少之又少，她以为有什么隐情，结果08摇摇头，正是因为没有隐情，不管怎么看刘徽子夫人都是病故的，所以资料才很少。

母亲去世，继母在一个月内登堂入室，伊芙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算有哥哥庇护着她，她也明确感觉到了威胁。从这时候开始，伊芙拼命学习，所有贵女需要的技能她都要求自己能精确掌握，参加各种比赛、夺取各种奖项，几乎把自己逼成了机器人，外界对她的认可就是来源于这些，甚至，小小年纪的她还主动出入各种上流场所，有的地方yín/秽/不堪，她也能面色如常的进去。

看了几张伊芙和不同男人的秘密合影，顾盼真的震惊了。

政界、商界、教育界、军事界，几乎只要有一点权力，她就会贴上去，虽然没有真正出卖身体，但卖笑卖灵魂，她做的一点都不少。

高权威人士中也不乏身心缺陷的人，他们或多或少会有一点变态，伊芙明知道这些，也照贴不误，有时虐待仆人为他们助兴，有时亲自把自己割得血肉模糊，强制异能不让它们恢复，然后再大幅度使用异能，让身体迅速治愈。

她已经不自爱到了极点，那些人记着她的身份没有强行对她做那种事，但她自以为秘密的种种行为，早就被无处不在的情报网记录下来了，民众不知道，能决定她生死的贵族们却知道，难怪贵族们会那么讨厌她。

顾盼无奈叹气，她没有资格评价伊芙的任何行为，伊芙做这一切，一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二是为了复仇，她恨丽娜，更恨亚斯特拉，她唯一的出头机会就是未来储妃，她也明白只靠自己根本没有可能，所以才放手一搏，扔掉所有的自尊和颜面，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改变。

究竟有多绝望，才会在一瞬间做出自我了断的决定，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才把一个心高气傲的少女逼成这样，跟伊芙比起来，顾盼真的什么也比不上。

今天看到厄苏拉，不知道是不是共用一个身体的原因，她突然很能理解伊芙的感受，她的愤怒、痛恨、恐惧，都随着厄苏拉的出现而充斥在心里，顾盼怕自己再度失控才会借口出来，镜宫外面的走廊很长，这么走了一段时间，顾盼长长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似乎想透了什么。

伊芙就是顾盼，顾盼就是伊芙，之前她蜗居在于连身边，有意识的忽视这两重身份，她一直认为，她是她，伊芙是伊芙，伊芙的人生不能强行绑定在她身上，但今天她明白了，不管在外人眼中，还是在她身上，她就是伊芙。

既然接取了伊芙的身体，就要承担伊芙的人生，什么代价都不付出就重活一世，哪有那么好的事？妄想完全抹消伊芙的存在，把她在这世界上最后一点关联也切断，她哪来那么大脸，怎么好意思？

越想灵台越清明，顾盼已经走到卫生间的门口，站在门前静默一会儿，她终于下定决心，随着内心坚定，混混沌沌的感觉也消失不见，她按向开门按钮，推开门走进去，准备洗个手清醒清醒。

水刚流出来，旁边就传来巨响。

“砰！——咣！”

卫生间的门再度打开，然后被人大力关上，再听“滴——”一声，大门已经被内部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