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龙的话颇得杨晶晶的好感,钰锁的归来给杨晶晶带来不少欢乐,可随着何香蔓归期的临近,她内心总有一丝丝不安,儿媳精明能干,但心眼很小,钰锁虽说是她嫡亲、甚至是她一手带大胜似亲女儿的侄姑娘,但也是儿子定发心目中的初恋情人!儿媳去香港了,家里却住进定发的初恋情人,于情于理总有些不通。现在侄女婿也来了,也就省掉了儿媳的疑心病。
“你们能有这份心意我就满足了!”杨晶晶对待传龙的热情态度,超过了钰锁。钰锁是她一手带大的,无所谓礼节,而侄女婿却是人家的儿子,她无法掌握他的禀性,只能做到爱屋及乌,“你们那军事重地,我一个闲老太太,怎么好随便进入?”
提到军营,姚定发倒是很感兴趣,他走过来挨着母亲坐下,饶有兴趣地说:“开发大西北那阵子,我在那儿的省市待过大约三两个月的时间吧,真有些不习惯,看到那儿来来往往的部队真多!”他想一个男人无法习惯的风沙,钰锁居然就待住了,“和平年代,想当上将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哥说的是。每个当兵的人都有当将军的梦和情结!但和平年代想当将军,没有特殊的才能哪行呢?”传龙环视四周,“不过,看看你们家,抵得上十个将军府都不止啊!”
“将军府有将军府的威风,进出门有小战士站岗敬礼!家里上上下下的还有通讯员侍候着!”姚定发说,“特别是阅兵时,往台上一站,嗨,那才叫一个威风!”
提起部队,传龙兴奋起来,关于部队的训练、日常饮食起居,讲得眉飞色舞。姚定发由最初的试探,慢慢变得深受感染,他觉得眼前这个当过兵的男人豪爽直率,不用像在商战中人与人交往的那样,须处处谨慎、提防。
钰锁一直在厨房帮阿珍准备晚餐。晚餐准备好后,她们从厨房到小客厅,来来回回摆放着晚餐、餐具。钰锁不时望向大客厅,姨妈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热烈交谈的大男人,目光欣慰、慈爱。钰锁悬浮着的心,水一样曲折婉转,她想如果传龙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他们补办了结婚证,就让那种没有归属的危机感,悄悄在心里流淌过去吧,淌过了黄河十八曲,也许他们在这座都市里,也能奏出一片天。这样,她对十年前的离去,对姨妈总归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交待。
“开饭了,开饭了!”姨妈站起来,朝两个大男人挥挥手,“边吃边谈!”并吩咐阿珍将酒厨里的精装五粮液拿出来给传龙、定发喝两蛊,在西北当过兵的人,哪能不喝酒?
传龙坐到桌边时,看着眼前拳头大小的精致小瓷碗发呆。这样的小碗,只恐怕是十碗八碗都不够塞牙缝的,他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十趟二十趟地添饭吧。
杨晶晶看着他,大笑起来,吩咐钰锁将消毒抽屉里的那只兰花大碗拿来,那是早些年姚定发用过的,随着家业越挣越大,蔬菜越来越丰富,吃饭的碗却越来越小了。
钰锁将大碗替换了传龙面前的小碗,源源开心地指着传龙说我爸爸一个人吃这么大的碗,像猪八戒一样!在众人的哄堂大笑中,传龙感到有些窘迫。杨晶晶忙打圆场说:“做吃做吃嘛,能吃才能做!小伙子就应该这样,身体好比什么都强。”
姚定发说:“是,看你这饭量,当个警察没问题。”
“还真让哥说中了!”传龙说,“到底是哥见多识广,慧眼识人,一顿饭的工夫就能将一个人的特长识别出来,我真被安排进东西湖交警大队了!”
钰锁正在给姨妈添云豆肚丝汤,一听这话惊喜地抬起头:“真的?你的工作有着落了?”
“顶着个英雄的空名,又有几个二等功、三等功的,本来是安排进市政府机关的。”传龙不无得意,“可我想我一个当兵的,整天跑跑打打的,哪坐得住?便还是要求干警察之类的老本行,起码与我在部队的训练能沾上边。”
几杯酒下肚,属于西北jūn_rén特有的爽快直率风格,在传龙身上透现出来。喜得姨妈不时朝传龙碗里夹菜、添汤。传龙拍拍肚皮说:“姨妈,我饱了饱了,难怪你们用这小的碗,光吃菜就吃饱了。”
杨晶晶开心地笑着:“是啊,菜半粮菜半粮,人的肚皮终归就是那么大。”杨晶晶想起什么似的,俯身向定发,“咱们东西湖的青湖花苑,不是有一套空置的房子?他和钰锁正好都在那边上班,干脆不用再出租了,让他们做做清洁,住进去得了。房子要人住,出租一月千把块钱也不济多大的事情。”
钰锁和传龙同时睁大了惊愕的眼睛。但姨妈的微笑,姚定发的淡定,让钰锁、传龙相信,姨妈的话一言九鼎,他们很快就有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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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你看看,我们现在是多富有哇!”传龙打开所有的灯,趁着一股热乎劲,拧开水龙头,找来抹布,将一百六十平米的房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擦了个透彻,“早知道这样,我们何苦在部队苦苦熬煎?熬到了一个将军级别又如何,能住上这么豪华的房子?”
这套家俱、家电配套齐备的房子,虽比不得姨妈家的别墅,但光洁的红木地板,也是光可鉴人,金碧辉煌。
而钰锁此时也在端详着传龙,他异常的举止使她百思不解。
钰锁在宽大的屋子里来回走动着,既兴奋又不安,姨妈家是富有,姨妈家的财富早就超出了钰锁的想象但这一切与钰锁的付出无关,这一切与钰锁哪怕一滴的汗水都没有关系。得之太易的财富钰锁感觉如同秋夏的树叶,来去匆匆。只不过是一顿晚饭的工夫,姨妈趁着一股高兴劲,吩咐钰锁mǔ_zǐ俩收拾好自己的衣服,让姚定发开车将他们送了过来,当姚定发将一串叮叮作响的钥匙放在她掌心时,她像握着一个梦一般,害怕一动弹梦被惊醒,一切又都成空幻。
“你看你,不是担心这,就是操心那,天生享不了福的命!”传龙看看床上睡成一团泥的源源,“你连源源都不如,这样的福能享受一天是一天,能享受一时是一时。”
可是,她不是源源,她不是胡传龙,她的知觉告诉她,他们轻易地住进了这样的一套房子,终将也会有一天轻易地退出这套房子。
“天下就你操心!”传龙拿着浴巾,走进洗手间,“我明天要将麻雀他们邀请来吃餐饭,一是感谢他们曾经的收容,二是也让他们见识见识真正属于a市人的生活。”
钰锁将头转向一边:“这房子如果是你的,是你付出了汗水应得的,我会踏实。可事实上,咱们今天住进来了,明天在这儿招待了你的战友、同学,给人一种富有的假想,可是后天呢?后天我们真实的位置在哪儿,你考虑过没有?”
“操一些多余的心!”传龙说,“在这儿能住上一天两天也是本事啊!麻雀他们在a市浪荡了几年,还没见过这样的住宅呢。”
“你的工作,真的落实下来了?确定是交警?”
说到实际的问题,传龙突然垂下了头:“唉,找个工作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又不是去菜场挑拣萝卜白菜,这是一辈子的大事,这些事情你不懂……”
“这么说,你刚才所言及的事情都是为了逗姨妈他们开心,或者说是你自己的虚荣心作怪?或者难听或者实在一点说,你就是为了鼓着肚子硬撑,以讨好他们高看你一眼?”
“你啥也不懂别在这儿乱说!难怪你走后,伯父、伯大、村上村下的人说你说话办事文屁甩甩,说你穿的衣服坦胸露背……”钰锁闭着眼睛,靠着雪白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