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姬瑶离他如此之近,他能看到她脸上细细一层绒毛,长睫毛卷而翘在脸上投下一圈好看的阴影,红唇微启透着不可言传的诱惑,更别说他目光向下能看到她微微鼓起的胸脯,纤腰不盈一握,初夏天露着一片雪白的脖颈十分亮眼。
韩七明了之前的不满足在哪里,美人在前,他不仅想看着她,还想揽她入怀,就像在南阳城外两人捆在一起上崖的那会,贴身相处,甚至更近。
有那么一个深知主人心意的小兄弟暗中抬起头,肿胀难耐,韩七窘得说不出话,怕姬瑶察觉他此时身体变化和心里所想,深觉脑中泛起的一股杂念脏不可耐,却又是那么顺理成章。
男欢女爱水到渠成,他噙着这几个字不敢抬头看姬瑶,信手指向桌子,随口道:“就放在桌上,我一会儿便喝。”
他是口渴,不过这会想喝的不是药,而是想讨碗冰水一口喝干降降心火。
他说会喝,姬瑶可不信,宋十一郎说过韩七最不喜欢喝药,特意交待让她盯着点,别让他偷偷倒掉。
打定主意,姬瑶留在屋里,见没事可干她走到书案前倒水研磨,拿出宣纸铺开,蘸笔挥毫一口气呵成一副字。
韩七脉脉注视着窗前的美人,忘记让他口干舌燥的绮念,平复潮热到平静,他轻轻下地趿上鞋走到姬瑶身后,看她全神贯注习字练贴,他心中的她又补全了一块。
少女螓首低垂,青丝乌黑发亮,耳边滴坠微微晃动,耳后露出一块白皙的皮肤似有幽香传来。
韩七伸手便可够到姬瑶的肩头,更甚者她的全部,可他静立不动,只用目光把姬瑶沁透包围,好像这样便足够。
姬瑶写完字收笔转身,冷不防被身后一步之遥的韩七吓一大跳,他的灼人眼神足以将她熔化,她无处可躲勾头看裙上的花儿,又偏头去看桌子上,找托辞:“你的药快要凉了。”
这种小女儿知羞的情态在姬瑶身上很少出现,她从来都是落落大方行动得体,韩七愈看愈怜,哪舍得挪动步子喝什么苦药。
姬瑶被他愈看愈羞,气急败坏推开人想走,不小心又碰到韩七的伤口处,听他轻叫出声,她收手瞪着杏眼不知该怎么办。
韩七弓腰脸皱成一团,好半天才说话:“阿瑶,你这么凶,将来哪个郎君敢娶你进门。”
所以,只有他喽!
“要你管!”姬瑶气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亏她还操心盯着他服药。不管了,她赌气出来去找宋府的管事,交待派个人去姬家一趟,让阿奴给她带几件换洗的衣服过来。
把人气跑后,韩七摸摸鼻子在屋里傻笑,一手拿着姬瑶写的字,一边小口小口抿着要命的苦药。
这字好,他是写不出来,手指顺着姬瑶的笔划行走,不知不觉喝完药也不觉得有多苦,劳困一整日,他也沉沉睡去。
等四斤对着老御医使足水磨的功夫,好说歹说把人留在府里,折返回来打探消息,远在湖那边望见小院黑灯瞎火,等他走近才发现韩七捧着一张写满字的宣纸靠在胡床上睡着,鼻息通畅发出轻略的鼾声。
这人受了一剑,脑袋也进水不灵光了?
四斤念叨,成天巴望着姬家大娘子,平日里见不到面,好不容易在一个府里,他可倒好自己先睡着,真是没心没肺。
四斤又是点燃烛火,又是往铜盆里倒水,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惊醒韩七。
“几时了?”韩七醒过来后抹着脸问,再紧接着追问一句:“阿瑶还在府里,她睡下了吗?”
四斤白一眼,还用说,你没心事睡到快子时,姬家大娘子早歇下了。
韩七远望着湖对岸紧挨着宋十一郎书房的一处二层小楼,那里和四周一样漆黑一片。
姬瑶每回来住在小楼里,他抬腿便可过去,不过自己说的话言犹在耳,他要光明正大见阿瑶,不会做出半夜敲窗的事。
不急,还有明天,他对自己说。
*******
可韩七打错主意了,第二天天刚亮,宋府来了位不速之客,姬家三娘子和阿奴一起坐车过来,一进门扑到姬瑶怀里嘤嘤哭个不停。
阿奴瞪着黑亮的眼珠一脸无辜,她一个小奴婢没法子阻止三娘子跟着一起来,谁晓得昨天黄昏府里又发生什么事,三娘子从昨天哭到现在。
“阿姐,你要救我。”三娘子哭过半天后抬起泪眼说话,她仍穿着昨天出门的浅粉色衣裙,不过皱得不像样子。
姬瑶被打个措手不及,她再问三娘子:“怎么了?你不说我怎么替你做主。”
三娘子抽抽答答边哭边说:“不知怎么的,叔父昨天从萧家回来,可巧我陪着太夫人用晚饭,他喝得半醉,当着大家的面说要把我许配给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废话,大意在说那家郎君家底殷实,屋中正室久病缠身,想接我过府做如夫人。”
姬瑶听得面色变冷,追问:“太夫人答应了?”
“没有,太夫人说两个姐姐的婚事还没定下,我不合适赶在前头出门。”三娘子怯生生看一眼姬瑶,绞着手里的帕子,看指上丹蔻艳如血,在想她昨夜偷听到的话。
事实上镇国公喝醉进门刚露出话头,太夫人便打发三娘子出去。三娘子围着正屋绕一圈,趁没人注意又从后门溜回太夫人的后堂,躲在屏风后听姬家mǔ_zǐ对话。
要怪就怪她在萧家太显眼,有好几位郎君打听到是位庶出小娘子,又是出身没落的镇国公府,色心大起动了歪念,在席间拉着镇国公点名要姬家三娘子做美妾。
镇公国自觉经过一番淘汰挑选当中条件最优渥的一家,哪知回来后被太夫人一口否定。
见儿子不服气,太夫人叹气:“你真是喝酒伤了脑子,怎么不想想,宋氏临去时答应把三娘子记为嫡出,嫡出和庶出能是同一个待遇?嫁妆彩礼天差地别。再说这几个女孩当中,三娘子生得不比大娘子差多少,别瞧着她平日里低眉顺眼,背后心眼可是随了她那个娘。秋娘要不是脑子活泛早早投奔大房,她能在你房里那个刁妇手里活长久。所以啊,咱们不急,要议婚事大娘子排第一个,你还是把心思多往她身上放。”
镇国公半醉瘫在独榻上,嘀咕道:“有宋家在,阿瑶的婚事恐怕我们无法插手,一般人也不敢和我提这档子事。”
太夫人怒了:“宋家,宋家!他们家死得只剩一个人,你还是这么畏手畏脚,你是叔父,侄女的婚事难道做不了主。”
三娘子听得心惊肉跳,等了好半天听见前面没动静,这才偷偷溜出来,又打听到阿奴一早上要来宋家,她缠着跟上车一进门便向姬瑶哭诉,只不过说辞变了一套。
何时变得向阿姐撒谎,三娘子自己也记不大清楚,她松开手里的帕子,左手够向耳后的坠子,咬着唇很难为情提出:“阿姐,母亲去时我还小,也不大记事,不过总听你说过她要把我记到她名下,是不是真的?”
姬瑶瞧向三娘子抚着耳坠的左手,皓腕上戴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白玉镯,也是母亲的陪嫁。她有些恍惚,这个妹妹同她一起长大,什么时候起也开始对她玩起心眼。
三娘子有个她自己都不曾觉察的小毛病,但凡说谎玩小把戏,手都不自觉去够左边耳坠。
只有秋娘和姬瑶知道,如今秋娘生死不明,姬瑶便是唯一的知情人,除了震惊她仔细盯着三娘子看,直到盯得对方低下头,才说话:“母亲说的话当然做数,不过几个族老都还在洛阳那边,宋家只有我阿兄一个,他又忙一时抽不开身,这事只有先缓一缓,你耐心等几天。”
三娘子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夜里睡不踏实,怕太夫人和叔父他们……”她咬着唇没再说下去。
“放心,他们把我们卖不了。”姬瑶带着笑意说话,心里冰凉冰凉的。
得到姬瑶的允诺,三娘子擦干眼泪,似是不好意思说:“我不请自来,别让宋家表兄见怪。阿姐,你带我去向表兄赔个罪,让他原谅我人小不懂事。”这期间,她的手几次够上左边的耳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