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额,你不是讨厌玉米吗?”
他当着面让她把一整盘玉米丢到屋外的事儿,她可还记得一清二楚呢。
“闻不出味道便可。”
他听沈叔提起过,这姑娘嗜玉米如瘾,每日三顿都得用一碗玉米羹,今儿膳房也做了,便让人一并呈上来了。
闻不到吗?她觉着玉米味儿还是颇为浓郁的……
“这样啊……那就好,那我不客气了。”阮墨扬起唇角,美滋滋地含着汤匙,一副好不满足的表情。
“阮墨。”
“什么?”
单逸尘忽而眯眸盯着她,几分探究:“你为何晓得我讨厌玉米?”
她手一顿,汤匙就在牙关处……卡住了。
糟了,一时嘴快,把自己给绕进来了。
“额……”她艰难地把汤匙从嘴里解放出来,搅了搅碗里的玉米粒。
不能说是瞎猜的,太过虚伪,换她也不会信。
“是我无意间听膳房的人说起,便记住了。”
单逸尘尾音上扬地“哦”了一声:“记了何用?”
这……她怎么知道?
“就是,我……记性好了点儿,就记住了。”
这话……好不要脸。
果不其然,他听后,不咸不淡地轻笑一声,用意不明。
笑什么笑……
哼,她的口气虽然大了点儿,可说的是真话啊,那足足有上百页的琴谱,她可是全背下来了,他嘲讽个什么劲儿?
为了表达内心的不满,阮墨特地吃得慢条斯理,还坏心眼儿地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热气,好让玉米味散发得厉害些,让他闻个够,闻个难受。反正是他自己让人上玉米羹的,再如何也怪不得她。
不过,这招对人家压根儿就不起作用。
她还没吃两口,单逸尘便已放下筷子,饭毕离席了。
哎,罢了罢了,像她这种敢怒不敢言的怂人,还是好好用完这碗玉米羹,乖乖回丝竹阁待着养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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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阮墨没想到的是,这拙劣的一招虽不成,之后几日,单逸尘却确实因她而深受困扰。
是夜,月色清明,盈盈落入烛火尽灭的窗下,一片冷寂清辉。
然侧躺于床榻上的人望见了,却只觉刺目非常,光亮得令人心生烦闷。
记不清这是今夜第几回睁开眼了,只知整个人处于十分疲累的状态,浑身酸软,可一合上眼,脑海又异常清晰,精神得跟白日晨练后一般。
这种能将人逼疯的糟糕感觉,其实单逸尘再熟悉不过了,在那件事之后,他便夜夜如此,饱受折磨,苦不堪言,直至遇到了阮墨,他才勉强睡上几回好觉。
然而现在又……
“哎。”他无可奈何地深叹一口气,索性翻身下了床,扯过一旁的外袍披上,大步地往屋外走去。
反正是睡不着了,躺在床上也是白费时间,倒不如出来走走,运气好的话,指不定一会儿能走出些困意来。
更深露重,府里上下该休息的都去休息了,只余几个守夜的下人,提着宫灯缓缓走过,昏暗的光一闪一闪地晃,并不扎眼。
单逸尘漫无目的地负手踱着步,心里头还边想着明儿要处理的公务,不知不觉,等他再次回过神来,才看清自己竟走到了丝竹阁前。
是那姑娘住的地方吧……虽说她住进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可他白日里素来繁忙,即便得了空也鲜少会想起她,故而至今还未曾来过一回。
鬼使神差地,他的步子便朝着里头迈了。
嗯?
……琴声?
生怕自己听错一般,他快而轻地穿过阁前的一小片竹林,犹然灯火通明的屋子便映入眼帘,那轻轻浅浅的琴音,亦确然清脆地敲在了他的耳上。
是……她在弹琴?
单逸尘立于屋门前,静静地听着并不算太流畅的琴音,一动不动。
良久,忽而极冷地哼笑一声。
这个女人……
既然伤好了,既然能奏琴了,为何还躲在这小小的丝竹阁内,足不出户,装病偷懒?难道他赎她回来,是白养着她高兴的吗?她宁可在这儿自弹自乐,也不愿到他的屋里去,弹予他听?
连日来无法安睡的火气一并上涌,他恨不能将面前的木门一掌拍飞,冲进去狠狠质问她,是否刻意而为之。
然而甫一抬手,里头却突然传来“嘣”的一声,极其尖锐。
……是琴弦断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