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到了那种地方,哪怕能放良,也是没用的。只要你做过妓女,一辈子的烙印就这么刻上了,人们会用最不堪的言语来侮辱你,用最坏的心思揣度你。没有人想过你的无奈、你的可怜、你的不得已。君不见古往今来,自豪自家女儿、姐妹做了达官贵人小妾,借此作威作福的人比比皆是,又有谁会以我的姐妹是行首花魁而骄傲?
沦为妓女,不仅是对尊严的践踏,也象征着寿命的短暂——妓女么,最美好的年华统共就那么几年,鸨母为了榨取最大利益,只会逼迫你不断地接客。容色被摧残?不要紧,只要能接客就行,接不了上等的,可以接下等的嘛!真要到那时候,与行尸走肉也没多少区别了,又能活几年呢?
常青听了个大概,想了想,先潜到另一边,干脆利落地将两个“小憩”的侍卫给打晕了,用随身带的绳子五花大绑起来,随即将门一推,就见三个女人或扶着岑越,按着他的头部,或端着茶碗,想要给他喂什么;还有一名女子拿着一根长长的钉子,想要往岑越的头上戳,见着他出现,无不呆若木鸡,刚要尖叫,常青右手一甩,一枚石子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打落了李姬手中的钉子,才说:“想死的话,你们就喊吧!”
李姬的身子不住打颤,牙齿也有些发抖,却强作镇定:“不知阁下……”
“百会穴。”常青走近一看,就知她在做什么,挑了挑眉,有些佩服,“确实是很隐蔽的杀人手段,谁教的?”
事到临头,李姬反而镇定了:“没有谁教的,我会一些按摩的手法,知晓穴位。得知都尉要将我们送人后,一时气愤,才拉拢了两位妹妹,想要做下这等恶事。”
常青取过另一名女子手中端着的汤药,面露惊讶之色:“想将案子做成马上风?”说到这里,嗤笑一声,忽然觉得有点无趣。
世家高高在上了这么多年,常青纵谈不上向往,到底听了这么多,加上在长安见多了市面,对“世家风范”还是颇为欣赏的,结果呢?这就是世家想出来的招?买通几个姬妾,挑动她们的不安,让她们暗中杀了岑越,还是用这种不名誉的死法?
“你们走吧!”常青抿了抿唇,说,“先去别的地方窝几天,若有命活着,换身普通衣裳。去东大街,槐树胡同,有人收留你们。趁乱走,一刻钟后,我就要动手了。”
三位姬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良久,才问:“恩公,你……”
“我数三、二、一,你们若是不走!”
“不不不,我们走!”李姬最为果断,将裙子的下摆一撕,布条胡乱往软鞋里塞了塞,毅然道,“我们走!”
常青点了点头,把岑越拖出房间,他想了想,又将那个提议打盹的侍卫给扔到了床上,随即学了一声鸟叫。
他前几天觉得不对,喊了几个血影的兄弟过来,折冲府里外都布置了人,鸟鸣为号,自有血影的人来为他办事。
常青这般这般吩咐下去,一刻钟后,便见折冲府火光冲天!
折冲府就在弘农县郊外,火势又照亮了半边天,非但曹瑞警醒,杨延、杨绵这对堂兄弟也是面面相觑——他们的计划本是暗暗害死岑越,岑越一死,折冲府群龙无首,势必要聚在一起讨论。他们又收买了几个副官,煽风点火之下,人心更乱。这时候将聚在一起的官员们围住,谁敢说不就弄死谁,加上岑越死得不名誉,抹黑起来也容易。届时弄个“流民攻打府衙,杨家仗义平乱”,再是“朝廷无道,以清君侧”。大义虽有些经不起推敲,到底有了,可现在……
这是什么情况?
“不管了!”杨延咬了咬牙,毅然道,“黑骑卫何在?尔等速速去接管折冲府,弓箭手、刀斧手,立刻前往弘农府衙,并着诸官员府邸,能扣人的就扣人,能扣家眷的,也一并压了!”
他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接管jūn_duì,扣押官员,拿家眷威胁。等将钦差一杀,弘农郡的官员,哪怕不想投靠他的,也要投靠了。
三百重甲骑兵,以及千把兵器,这就是弘农杨氏的倚仗。
弘农郡已经乱成一团,黑骑卫如同黑色的乌云,又是洪流一般,冲向折冲府。马蹄声犹如闷雷,震得人心底发颤。折冲府火光大盛,鼓噪声不绝于耳,十分好认。黑骑卫统领不是别人,恰是杨延的嫡长孙,他见有许多黑影奔来,本以为是见了着火,四散奔逃的官员和兵卒,正欲制住对方,若能控制一二高官,也好接管这里,以完成爷爷的嘱托,忽地面色一变——为何黑影伴着火光,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这边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