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凝见灵寿县主椅子还没坐热,就被苏吟端茶送客,只觉出了一口恶气,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但见苏吟静静坐着的模样,不知为何,眼眶竟有些发热,忍不住轻声喊:“王妃……”
苏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才道:“下次他们来,你就说我要修道,闲杂人等一概不见。”
闲杂人等包括谁?难道也包括您的亲生儿子、女儿么?
邓凝见苏吟神色淡淡,只觉心酸,她不由反省自己当年的想法——明知道秦宵何等自私自利,即便自己和苏彧没什么,落在他眼里也会讨他的嫌,为何不肯将这门婚事让给堂妹,仍要嫁过来?
没错,她可以不嫁过来,但不嫁之后呢?邓家人唯利是图,所结的亲家也多半是这等货色。苏彧喜欢她没错,莫鸾的品行,邓凝可不敢苟同,更莫要说苏家和邓家联姻的可能小得可怜,不嫁秦宵,她的夫婿就只能在邓疆的党羽中挑选。哪日皇帝对邓疆动手,即便祸不及出嫁女,她的日子也难过得很,难保夫家会不会一道被清算。嫁给秦宵,尚有一搏之力,只要她生下了秦宵的儿子,尤其是嫡长子,总能苟且偷安好些年,指不定还能一飞冲天。
她想得倒是不错,如今瞧瞧魏王妃苏吟,明明有两儿一女,日子却过得如此惨淡凄凉。再想想自己,一碗碗苦汤药灌下去,调理身体,放低身段,佯装贤惠大度,只为了与不喜欢自己的男人生孩子……
这样的人生,再活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
靠山山会踏,靠树树会倒,至于人,那就更靠不住了。每想到这里,邓凝便心乱如麻。
她本就不是多狠辣的人,之所以对纪清露下药,也是看不得这份“真爱”的缘故。在她心中,自己与纪清露就如同陈阿娇与卫子夫,哪怕汉武帝还有许多女人,卫子夫的下场也不好,作为直接与她交锋的“第一敌人”,态度总是不同的,可如今……
成功害了纪清露后,邓凝并不觉得多高兴,就如她在家中化解了姐妹们的算计,反将她们一军,永远高她们一头般,胜利归胜利,却感觉不到半点欢喜。她宁愿像前世那样,姐妹都是好姐妹,永远亲亲热热一家人,哪怕她们是装的,可她当时稀里糊涂,看不出来那些如花笑颜背后的心思算计,全当她们对自己的好都是真的,记着得一直都是家人美好的一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得让人从心底就觉得冰凉。
“阿凝。”苏吟回过神来,唤了一声,“你这些日子莫要回去了,与我一道默诵黄庭。”
邓凝听了,有些不知所以,下意识地应道:“好。”
“旁人若来打扰,你也不要应,谁都别见。”
“……哦!”邓凝闻言,有些担心,战战兢兢地问,“是不是……”
苏吟瞧了她一眼,叹道:“别多想,万事有我。”见邓凝还是有些懵懂,想到兄长苏锐离京之前对她的叮嘱,苏吟加了一句,“记住,无论谁来都别见。”
圣人封代王为晋王也就罢了,册封蓝昭仪为丽妃,这是往诸王和那些高位妃嫔心口插刀啊!哪怕后宫再风平浪静,此时也该有些波澜了吧?若真有人想不开,在各国使团还没走的时候就闹点事情出来,乐子就大了。
想到这里,苏吟微哂,眼中却满是冷意。
旁人老了会糊涂,圣人老了可不会,真当圣人沉湎于宠妃美色,那便是自寻死路了。这些人难道忘了,蓝氏十三岁入宫,如今已陪伴了圣人十几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