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肃一进门就听见这么一句,尴尬万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在陈妙机灵,弄出声响,秦琬和裴熙侧过身,瞧见是赵肃,前者登时露出一个欣悦的笑容:“九郎,你来了啊!”
“承蒙县主召请——”
见他这样一板一眼,秦琬转过身来,走了几步,无奈道:“北衙军是虎穴狼窟么?把你磨练得在王府都这样小心。”
“属下——”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我今日请你来,有桩事与你说。”秦琬说是说有事,却先问,“你身在北衙,可知萧誉这些天过得如何?”
文韬打击报复萧誉的流言沸沸扬扬,赵肃自然知晓。两人到底有妻子是通家之好这一门关系在,赵肃又惯会做人,时常会找萧誉喝喝酒。
萧誉才学出众,十几年来打的底子,赵肃一时半会追不上。谈到兵法的时候,他旁征博引,信手拈来,赵肃虽听不懂,却会记在心中,回家努力。但到底受了不同的教育,文化水平不在一个层次上,不是很谈得来。
尽管如此,赵肃对这件事还是关注得很,听见秦琬的问题,他据实以告:“北衙军中一直传文将军会接替姜都护,萧誉每日都被挑衅,却充耳不闻。”
秦琬和裴熙交换一个眼神,有点明白沈淮为何一力保萧誉了。事实上,在这种上司铁了心要整你的时刻,若萧誉与旁人打起来,哪怕他占理,到了裁决的时候他都会变成没理,能不能在北衙军待下去都难说。
忍人之所不能忍,萧誉……有点意思。
“伯清表哥与萧誉知交莫逆,每每谈到好友不幸遭遇,皆十分痛心。”在赵肃面前,秦琬也不卖什么关子,“表哥的好友不多,眼下萧誉遭了难,咱们没有眼睁睁看着的道理,你与他同在北衙做校尉,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有时间便多多走动,也不辜负你们两家娘子的通家之好。”
听见秦琬这么说,明白她言下之意的赵肃神色一凛:“属下遵命。”
他应得很快,心中却有些抑郁——萧誉自幼在国子监读书,又有其父萧纶留下的兵法,虽无名师教导,亦有儒将之风,更莫要说凭着萧纶的面子,只要萧誉能站得住,爬得高,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入那个圈子。与他相比,自己虽努力向学,勇武过人,却到底脱不了“出身寒微,无甚学识”的帽子,更需要代王府的帮衬。
代王保了萧誉,在武将方面本来就不多的人脉岂不是……罢了罢了,不去想这些,只要他勤修不缀,又立下功勋,代王亦会高看一眼。
秦琬知赵肃心事,笑道:“你成亲的时候,我也会去观礼的。”
赵肃虽知秦琬不按规矩来,听见她这样特立独行还是吓了一跳,忙道:“属下家中并无适龄女眷,本打算请一二同僚的妻子代为协助,县主……”秦琬若去了便是身份最高的女眷,偏偏又是未婚的,实在不好安排啊!
“此事我自有主张,你无须担心,至于婚事,月娘她们也会帮忙拿主意。”秦琬笑吟吟地说,“你照顾我近十年,教我武艺,护我周全,这份恩情我一生都不会忘记,成亲这样大的事情又怎会错过?”
听见秦琬为了抬高他的婚事,连王妃身边的人都请动了,赵肃感激至极,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待赵肃走后,裴熙方道:“不要随便许下承诺。”
他本说得是秦琬那句“一生都不会忘记恩情”,秦琬却想到了自己对晏临歌许诺下要救他离开火坑,便有些伤感,叹道:“你说得对,世易时移,人心易变,不知多少承诺难以做到,还是不要轻许的好。”
裴熙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心怀大志,身份又如此尴尬,聚拢人心本就不易,步步皆如履薄冰。”裴熙叹了一声,颇有几分无奈地说,“就拿魏王来做例子,或许他失信三次,臣属才会离心,而你……不能有任何一次的言而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