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因为生母的事情,受了多少委屈,大家心里都有数。他最渴求,却最不可得的便是名分,但求一个名正言顺。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弄出个天降祥瑞来,冒着赵王、鲁王和韩王联起手来对付他的危险,也要让世人觉得他名分最正。
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哪怕心思不阴暗,对名正言顺,天经地义的长子嫡孙,总会有那么一两分不舒服吧?若是魏王得势,裴义又与他走得近,只需要编出一套……不,不用编,庶出被嫡出打压,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若是皇帝偏心,一力厚爱庶支,嫡弱庶强,又岂是什么好事?
裴熙微微挑眉,想不到父亲在这一点上看得如此之透,他沉吟片刻,缓缓道:“即使如此,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我所料不错,圣人应会在永宁节的时候,晋一晋后宫妃嫔的位份。”
裴礼之所以喊儿子回来,肯定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听儿子这么一说,他点了点头,神色郑重:“这是肯定的,圣人之所以没这样做,无非是看在代王回京不久,内外勋爵、命妇的更迭都不甚了解,又恰恰赶上永宁节,才没有所动作。”册封什么的,可以命宗正寺、太常寺和礼部先准备礼服、玉牒,也可以圣人先发话,再由这三个部门赶制服装,安排仪式,早一点晚一点,并不是很要紧的事情。
“三夫人之位,淑妃、贤妃空缺;四妃之位,丽妃空缺;九嫔之位,昭仪,昭媛,充容、充媛都空缺。”裴礼缓缓道,“陈修仪肯定会晋位,钟婕妤……不好说啊!”
九嫔按顺序来,分别是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和充媛,淑妃和贤妃颇受圣人喜欢,三夫人的位置也太敏感,再由人补上的可能不大。真正有可能晋位的,也就魏王、鲁王二人的生母钟婕妤和陈修仪。这两个人中,钟婕妤被晋为什么,谁都不清楚。陈修仪倒是很明了,左右排在她面前的空位置就三个,怎么也跑不了。
裴熙看了父亲一眼,见他真在思索这件事,顿了一顿,才咽下都到了嘴边的嘲讽,淡淡道:“现在猜也没什么用,永宁节后就知道了。”。
回代王府后,他与秦琬说了这件事,秦琬思忖片刻,才道:“我觉得,圣人不会晋陈修仪和钟婕妤的位。”
“这是自然。”裴熙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阿耶就是这点想不明白,还当圣人与从前的皇帝一样,想立谁为太子就一定要立他的生母为皇后。圣人若是理智大过一切的人,压根不会闹出这么多事。”
他话说得有些刻薄,字里行间却没嘲讽的意思,反倒有些感慨。
秦琬知裴熙在想什么,微笑着点了点头,憧憬地说:“正因为圣人威严之余,又充满着人情味,朝堂虽不至于清明如镜,总体却是蓬勃向上的。效忠圣人的人,即便开罪了皇子王孙,也不至于丢了身家性命;大奸大恶之徒,哪怕投了天潢贵胄的缘,也未必能嚣张一生一世。这才是明君应有的肚量,而非蝇营狗苟,成天想着打这个扶那个,重臣的关系稍微好一些,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利益的捆绑,说紧密也紧密,想背叛也容易。一腔热血虽让很多人觉得傻,但招数嘛,不在老,有用就行。不要太偏激,两面都否定,也不要太圆滑,让人觉得你没原则。”裴熙耸了耸肩,无奈道,“圣人会晋妃嫔的,一定。”
秦琬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颇为感慨:“没错,圣人……说心善也心善,说狠心也狠心。”
“对了,我听说——”裴熙不想再对圣人歌功颂德,就换了个话题,“陈留郡主病了?”
一提到陈留郡主,秦琬忍不住嗟叹,很是无奈:“姑姑何等精明之人,怎么就生了这样自私又无用的两个儿子?眼看求不了姑姑为他们说话,竟要走别人的门路,也不想想,姑姑是好糊弄得么?昔年废太子造反,多少人妻离子散,一腔怨愤倾注在废太子及其党羽的身上。姑姑身为废太子唯一的嫡女,大家谈起她,竟只有赞美与怜悯,没谁说她不是。日子过得悠闲,从圣人到贩夫走卒还都觉得她委屈,这样不能得罪的人,申国公和他的两个儿子凭什么以为,她会为不爱自己的丈夫,不孝顺自己的儿子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