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啦,哪里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她摆摆手,想把那些碗筷重新拿回来,但是这人根本不听她讲话,直接端着东西转身往厨房去了。
等谢泠收拾完这边剩余零七碎八的东西去厨房时,见到的便是他挽起袖子在洗碗的场景。
动作算不上熟练,可是却十分认真。
颀长的身影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极为柔和。像是察觉到了她已经在厨房口站着了,在擦干净手里那只碗上的水珠后,冷血忽然回过了头。
谢泠下意识地挠挠脸,“麻烦冷大人了。”
他还保持着略微弯腰的动作,手也仍旧放在那只碗上没有动。
动的是他的嘴角。
谢泠还记得之前有一次她好像见过他笑,其实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确定那到底是不是错觉。
但她知道这一回绝对不是错觉,眼前的人大约一辈子都没把嘴角扯出到这般弧度,却意外地和他的面容没有半点违和。
他说:“不麻烦。”
随后又是一阵瓷器间互相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而她站在原地,还沉浸在对他那个笑容的震惊之中,颇有些回不过神来。
……原来他真会笑啊。
只是笑起来和平时的模样差得实在是有些远,冷血的五官其实长得都很柔和,只是惯常不苟言笑,气质又过于凌厉杀气太重,叫人注意不到罢了,但方才那一笑直接将这种凌厉的气质给抛开了,便只剩下了温和。
谢泠回过神来后才想起来自己还要先把明天早上煮粥要用到的干香菇给泡上,忙走了进去。
碗筷已被冷血清洗得差不多了,摆在那里完全不比她动手时差,虽然对方说过了不麻烦,但她还是认真道了一声谢,“太谢谢冷大人啦,快子时了,你也去休息吧。”
冷血没动,挑了挑眉看向她。
虽然他没开口,但谢泠还是看懂了他的意思,眯着眼睛笑了笑,“我先把香菇泡上,明早要用的。”
毕竟是要沾水的,她说完便习惯性地先挽起了袖子,幸好今夜在火盆边上坐了很久,此刻也不觉得多冷,唯有手指接触到凉水时仍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冷血站在边上看着她没一会儿手便被冻得通红,心下一动,想要帮忙,但还没把话说出口,她已经迅速搞完了。
“好啦。”她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他,“冷大人先出去吧,我来吹蜡烛。”
蜡烛其实在她顶上的灯盏里,凭她的身量,势必要踮着脚才能够到,冷血在抬头看了看那灯盏后,拦住了她。
这个高度对他来说算得上轻而易举,片刻之后厨房便黑了下来。好在有外头的灯光在,不至于看不清路。
但即使如此,冷血还是放慢了步速,虚揽着她才出去的。
谢泠没有注意到,但他自己可是清楚因为这动作自己的脸又变烫了多少的。
不过几步路而已,却像是走了很久很久。
冷血的客房就在楚留香隔壁,他们俩穿过园子走过去的时候正好瞧见楚留香和李红袖正站在廊下不知在说什么。
灯火映照下,更显那位李姑娘容颜无比娇俏,而楚留香虽然只余一个背影朝着这个方向,却也能叫人从背影就能判断得出,他此刻是相当放松的状态。
谢泠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
风从池塘的方向吹过来,廊下的灯笼也随之略微晃动,距离总算近得足够她听清楚他们的对话了。
李红袖说:“你连到底是什么正事都不肯说,叫我怎么信你是真的有正事?”
“只是不到时机罢了,将来早晚会告诉你。”楚留香似乎很无奈,叹了一口气,“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想的?”李红袖笑了一声,似是仍不信他。
“你还能是怎么想的。”楚留香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你要是实在不信,就算我把正事是什么告诉你也没用啊。”
“好啦好啦你还跟我计较起来了,我都没嫌弃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去。”李红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甜儿和蓉蓉嫌不嫌弃你我可就不知道了。”
“她们俩没跟你一道出来?”
“路上遇到了胡大哥,他们便同胡大哥一起去金陵了,过几天就到了吧。”
谢泠只知道她口中的胡大哥指的是胡铁花,但对“甜儿”和“蓉蓉”这两个名字,只能勉强算得上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到底是怎样的人。
毕竟她原本也只是从各种影视作品里知道的楚留香这个人,只清楚他是个风流浪子,对他的风流债是根本没上心去记过的。
虽然听李红袖的口气,那大约也不是风流债吧。
毕竟她刚进来那会儿对楚留香说的可是“回家”。
在她和冷血拐进这个回廊时,楚留香终于回过了头来,两人眼神有短暂的交会,但谢泠却克制不住地撇开了头。
“我也回房了,冷大人早些休息吧。”
冷血点了点头,直接推开了门。
“这位难道便是曾经捉住上官天野的冷血?”李红袖有些疑惑地问楚留香。
楚留香嗯了一声,“是他不错。”
“原来他真如此年轻?!”这下连李红袖都有些咋舌,她自认天下间没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却根本没想过这个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前六扇门神捕,居然才这个年纪。
原先倒是也听说过这人捉上官天野时仅仅弱冠,但想到上官天野的武功,她便忍不住认为,这是谣传了,完全没想到事实居然真是这样。
“李姑娘若是留宿于此,冷大人边上那间房还空着。”谢泠指了指唯一一间没点灯的房间,扯了扯嘴角,“被褥都是新的,姑娘可以放心睡下。”
她神色语气都这么平静,反倒是让李红袖有些好奇。
两人都不着痕迹地又打量了一番对方,最终是李红袖先笑了一声,“我知道了,多谢谢姑娘。”
楚留香站在原处,看着谢泠快步走回她自己的房间,垂了垂眼。
“胡大哥先前说——”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楚留香打断了李红袖将要说出口的话,“我说过了,我留在这里是有正事。”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心虚的时候就会特别认真地看着别人说话啊?”李红袖嗤笑一声,“说真的,你这副做派,我倒真有些同情那位谢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