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质问显然是将谢灵均这一天,这几年的憋屈都问出来了。情绪开了闸便再也控制不住。万千情绪汹涌奔流而来,直接将谢灵均的脑子给冲懵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只知道面前这个人让自己伤心了,难过了,快快逃开才好——
于是,他用飞一般地速度解开了缰绳,翻身上马随便找了个方向,埋头就冲了出去!
阮寄真被他这一套不要命的动作吓得是魂飞魄散,连马都顾不上,运起轻功狂追而上。
那马儿载着谢灵均在这山林狂奔,架势疯狂。马上的人根本毫无控马一说,只凭着马儿一股冲劲在里头横冲乱撞。
许是因为感受到骑驾之人混乱的心情,这跑了一夜的马竟毫无疲惫之感,速度疯得吓人。且此处树多路滑,高低起伏之间,轻功亦是难以施展。阮寄真几次要够到了,依旧被甩掉。
“灵均!停下!”
对师兄的呼喊置若罔闻,谢灵均仿佛是狠了心要将一腔愁闷发泄在这毫无目的的狂奔之中。
终于,阮寄真高提一口气,足尖用力,空中猛地一个翻身落到了谢灵均身后。一把抓住了缰绳,死命拉住。□□马匹受惊,前蹄高高抬起,将身上二人一同掀翻下去。阮寄真抱住师弟,在后倒的一刹那转身飞至地下。
谢灵均显然还陷在刚才狂乱的情绪中难以回神,一阵天旋地转带来的是愈发晕眩。他紧闭着双眼,在师兄的怀中挣扎不已。阮寄真抓住师弟的手高举到脑后,将人狠狠抵在一旁的树干上,满头大汗,万分恼火地吼了一声——
“别闹了!”
这一声喊,终是将谢灵均的三魂七魄给喊了回来。他满脸是泪,眼中皆是惊愕。见着师兄双眼中似有盛火,一时怔愣。再回望四周一片狼藉,更是万分后悔。
此时的他真是什么都不要了,里子面子全都丢了个干净。把自己最无理取闹,最任性妄为的一面展露在了师兄面前。那种疯狂发泄之后带来的难堪,叫谢灵均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他就这样被迫抬高了手臂,如一只待宰的羔羊,把所有愿意的,不愿意的全都抖落了干净。他颜面尽失,觉得自己真是丑陋的可怕。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头深深低下去,在他的青春少艾面前,在他的不可泳思面前,为了保住最后一点颜面,把头深深地低下去——
见到这样的师弟,阮寄真已经不知如何是好。谢灵均每一次哭都能把他的心肝哭成皱巴巴的一团。
此情此景,阮寄真他还能怎么样?所有的怒全都飞了,心软得一塌糊涂。
放开了师弟因为悲伤而在颤抖的双臂,阮寄真轻抚了一把他的脸,然后无限温柔地把人搂进怀里。
“我知道……”
他轻叹着说着。似又是不够一般,安抚着怀中人的后背,贴近师弟耳朵,又说了一声:“我知道啊……”
一瞬之间,风歇雨停。
于谢灵均来说,柳暗花明,苦尽甘来也不过如此了。他一下收住了眼泪,在师兄的怀里反应不过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阮寄真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师弟的背,帮他顺气。想了一下,又无比心平气和地解释,“而且,我没有赶你回去的意思。”
这一晚上的气氛都不好,阮寄真想与师弟说话找不到话头。思索了许久,觉得从正事入手显然比较好。谁想到,话到了嘴边就惹了祸。
谢师弟的脾气一戳就炸,炸得阮师兄没有半点招架之力。金豆子掉下来,惹得大师兄觉得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恨不能把一颗心剖出来,捧到师弟面前,叫他见一见这心的真来。
“你不想走,我当然不会赶你走的,”他说。
这世间只有你远离我,断没有我不要你的道理。你为何要跟着我,便是我为何要留在你身边。
你心里的,我都知道。
便是以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阮寄真此时只想叹气,为了怀里这个钻进了牛角尖里的师弟,大概也为了自己。
谢灵均还在抽搭,听了师兄的话,把脸埋在师兄的胸膛上,发出长长的一声呜咽。
“我怎么老让你哭,”阮寄真笑了一下,拍拍谢灵均的背,柔声问,“哭够了么?”
谢灵均可怜巴巴的,“没有……”
“好吧好吧,”阮寄真温柔地让师弟重新靠到自己的肩膀上,无比无奈,“那你再哭会儿吧……”
然而,谢师弟是很有原则脾气的。这个时候让他哭,他反倒不哭了。在师兄怀里靠了一会儿,就抹着脸站起来。然后二人牵着那匹倒霉的马回到原道上。
折腾了半宿,马肯定是已经跑不动了。师兄弟两个人干脆靠在一起,坐在地上看日出。
默默坐了一会儿,谢灵均还有点不能相信面前的一切是真的。看师兄似在出神,他马上捉住人的胳膊。
“你在想什么?”
“唔,我在想回了山庄,怎么和师父师叔交代。”
云极山庄二庄主迟九素性格睚眦必报,可比他的独传弟子难对付得多。回想下山时迟师叔的态度,怕是对弟子和师侄之间的关系早有察觉。他又爱徒如命,把谢灵均当亲儿子养。宠徒弟,不比阮寄真宠师弟来的少。
同意了谢灵均随阮寄真下山,已然是对二人未来的默认。
但是凭着迟师叔即使到了中年,依旧风骚无比的性格,默认了不代表他不会折腾啊!
回想了一下从谢灵均那里知道的,迟九素已经研制出来的各种药物,以及它们的功效。再估计了一下自己的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