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堂主,瞧着天马上就要下大雨了,”下属为难地看着赖语堂,摸了把打在脸上的飞沙走叶,“此时上山必然是路滑难行,说不准还会遇见泥石塌方。便是为了兄弟们的性命,此时也不宜上山啊……”
从兴奋劲儿里醒将过来的赖语堂啧了一声,转头就给下属一通骂:“用你屁话!”
看到属下被骂得一缩,赖语堂方才满意地调过头,恶狠狠地朝着坤华门的其他弟子说:“都给老子听着,明天天一亮就给我带齐了家伙,从这入山!老子倒要看看这山里头藏着的是哪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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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时势造英雄,可这江湖事总与人脱不开干系。你道这江湖众门派,三门九宫,六侠十二士,当初出名时哪个没点真本事?”方无应把茶碗盖儿当惊堂木,拍得桌子啪啪响,“不过可惜了,如今这江湖上能称得上是人物的,啧,少得可以啊。所以,徒儿们呢,若想云极山庄发扬光大,可还得你们闯出一番天地啊。”
因为被困在山上无聊,方无应闲得浑身发痒。阮寄真是看透了师父的秉性,带着谢灵均早就跑得远远的。逮不住大的,方无应只能捉住两个小的。
春光大好,正是漫山遍野撒欢跑得季节,段北秋和花辞树被痛苦地逼着听方无应讲江湖往事。
一会儿说白玉京城主沽名钓誉;一会儿又说归雁盟盟主刻板迂腐;话头转到幻月宫,就说他们空有其表;提到坤华门,就说全门上下都是蠢货。又说到武当、峨嵋与少林以武林之源自居太清高;丐帮天下第一大帮不知怎么就成了臭要饭。
他方无应嘴皮子一翻,把全江湖的门派全都得罪了个遍。口中不断地叹息,说之前值得敬佩的人物要么隐退要么离世,一副武林要完的样子。
花辞树的心早就飞到了门外,完全不知道师父说了什么。段北秋木着脸指着桌子上的茶碗说:“师父你轻点敲,范大家的手艺,敲坏了您自个儿心疼,还得挨师兄训。”
“小兔崽子,”方无应嘿了一声,“教训起你师父来了。”
“不是,师父啊,”段北秋抹了把脸,“您和我们说这些做什么,您要是憋烦了就下山去找那些人麻烦去呗,反正他们也打不过你。”
方无应抹了抹鼻子心道,这不是你师兄不搭理我么。
“得了,说这些给你们听也都还早。等你们出师,这江湖又不知怎么变呢,”方无应一手一个捏了把徒弟的脸,“玩儿去吧,林子里别走太远,这几日林子里热闹过头了,小心招来熊瞎子。”
段北秋和花辞树听了欢呼一声,撒丫子就跑了。速度之快让方无应直呼伤心。
阮寄真从外头走进来时,就看到了两个师弟仿佛快要飞起来的身影。走进门则看到自家师父举着个茶碗盖在仔细检查,看那上面有没有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裂缝。
“师父。”
“哦哟,寄真,回来了呀。”
方无应把茶盖小心放好,朝徒弟笑了笑,这笑怎么看怎么心虚,“回来了?可查探到什么消息?”
阮寄真不想知道方无应在心虚什么,说道:“离开牛耳镇的门派已有七八,最后剩下的也不过三。从探得的消息来看,这三门也待不了多久了。”
“也该如此,”方无应点点头,又笑道:“徒儿可知他们离开的原因?”
云极首徒没想师父会突然发问,沉吟一番,答道:“最大的原因怕是北盟南都不愿踏进这趟浑水里吧。”
“哈哈哈,徒儿聪慧,”方无应称赞了一句,“下一届武林大会举办之地已经定了,白玉京和归雁盟都忙着此事,其他人若还不抓紧一些,输了江湖上的地位可就不好了。”
现在这江湖上只传开了方无应是姬云海弟子的消息,却不知他还有方乾之子的身份。这些门派打着拜访姬云海传人的旗号到了这牛耳镇,自然是瞒下了另一层目的。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白玉京和归雁盟竟然都不愿表态。丝毫没有展露出对云极山庄的兴趣,这可叫这些门派发慌了。
江湖最忌与朝廷扯上关系,一个不好就会背上走狗的名声。不是所有人都是归雁盟,与朝中关系密切还能保持侠义之名。在牛耳镇待久了,遇不见方无应,徘徊到武林大会还不曾回去准备,必然叫人起疑。
而且,久寻无果已叫效力的上头不满,最后留在这儿的就是背锅的那一个,还不如早早离去,还能有个寻不得高手只能铩羽而归的好借口。
花辞树也曾奇怪过,为何方无应一直躲着不现身,吓唬吓唬他们,叫这群烦人的家伙知难而退不就好了嘛,何必委屈自己。谢灵均眨着漂亮的灰色眼睛给他解了惑,“一来,我觉得师伯是不屑见这些人的。吓唬他们是有用,可也暴露了云极山庄的确在这夕照峰上,日后少不得惹来怎样的麻烦呢。二来嘛……”
“师父是在给云极造势么?”阮寄真为方无应添了一盏茶水。那袅袅茶香升起,无比沁人心脾。
方无应捧起悠悠浅尝一口,笑得高深莫测,感叹道:“徒儿啊,你到这儿来,也快有五年了吧……”
“是,师父。”
“那你可知为师这一生心愿为何?”
“让江湖遍传我云极之名,凡提极云极山庄者,莫不拜服。”
“正是如此,你师父一生所求无非于此。让我云踪剑法成为江湖第一绝学,不负先师之抱负。”方无应站起来,走到门口眺望远处连绵山脉,“现如今江湖已知我云极之名,却不知我云极之威。如今时机正好,只待你出师,一剑天开,扬我云极之威。到时候,可莫让为师失望……”
这一番话正是印证了阮寄真的猜测。他心中悸动,一时之间生出豪迈志气。一撩袍角单膝跪下,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道:“徒儿必扬我云极威名,不负师父重望。”
方无应负手而来,对阮寄真的回答十分满意,“好了,起来吧。虽然牛耳镇上的人已经走了,可总还有留下的。这两日莫要掉以轻心,你辛苦一些,再盯着些吧。”
“是,师父。”
然而阮寄真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准备盯紧留下来的最后三个门派之时,他的两个师弟却被那溜上山的坤华门给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