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的声音贼拉响,传遍了半边茶楼。整个场子为之一静,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那汉子。随即立马有人叫嚷起来,大声嚷着:“说说!都说说!”
汉子搓了一把花生米,手往那栏杆上一拍,兴奋道:“正是前不久的消息,说是这帮人聚义于洞庭,成立了一个叫做洪江蛟龙十二门的门派。摆了个龙腾阵,设下了七天的大宴,推了一个叫,叫……对!邓小闲的人做了门主。正大开中门,说要招弟子招人手呢!”
“喝!这到是奇了!”一众人听得叫起来,“那洪江水寇人多势众,在浪里头呼风唤雨,竟还要招收弟子?!”
“这你便不晓得了吧,那邓小闲可是放下了话,说要做天下第一大帮,未将那丐帮放在眼里呢!”
“狂妄,这也太狂妄了!”
“一帮杀人越货的贼子,竟还成立了门派!这世道公正,莫非都被狗吃了!”
这等凶残贼子不曾得了报应,还立门立派,简直是将那江湖道义踩在脚底下耻笑。难道就没有人能管上一管,压一压这等不正之风?
可惜分划了洪江的北盟南都却对此讳莫如深。这水寇常年放肆在洪江上,南北两岸都有据点。归谁管,怎么管,两边都不曾明确有过表示。天下利来利往,这号称武林尊首的势力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都不愿费心管。
至于官府那边,这水寇早已与两岸的权贵勾结在一块儿,每年都有买路钱送上的进项。官贼相护,牵扯的范围又广。无那铁血英雄,也是无济于事。
不过几年光景,这群恶徒竟也洗白了身上的臭气,想做那名门正派。世道不公,报应不见,真真叫人咬碎了牙,炸碎了胸膛里的一颗丹心,又恨又怒。
楼上楼下炸成了一片,全都议论起来。独云极山庄众人所在的隔间安安静静,并没有因为这消息闹出大动静。
谢灵均有些担忧地看着阮寄真,得到师兄一个安抚的手势。花辞树不明其中,就问二师兄。段北秋把师弟拉到一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花辞树方明白过来,重新坐回椅子上不说话了。
阮寄真的双亲皆被这水寇害死时,他尚不懂事。懵懂幼儿尚在辛苦地跟随着收养者讨生活,没有能力也不曾想过报仇之事。但如今他有了这样一段机缘,日后命途如何便不一样起来。
见徒弟双目平静,并未因那等荒唐不公之事迷失了心性。方无应心中满意,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你身世如此,这段往事渊源若无了结当是不该。只等你日后出师,不妨去给自己讨个公道……”
阮寄真站起来,双手抱拳作礼,响亮地应了一声:“是,师父!”
几句话之间,外头关于洪江水寇的话题已经过去了。愤懑归愤懑,但此处离洪江尚远,那些水寇也祸害不到自己头上。此时热闹不过是众人嘴上跑跑不满。若真到了面前,怕也是紧闭了嘴巴不敢多说,免得小命不保。
新奇欢快的脸戏终于在一片叫好声里开了场,段北秋和花辞树嗷一声冲到了栏杆前要看个清楚热闹。大人们围在一处聊天,声音掩盖在锣鼓声里,并听不明白。
谢灵均看着师兄,见他脸色平淡并无异常,又好似微微出神。便坐得近了一些,唤了一声:“师兄?”
阮寄真出神被惊醒,慢了一步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谢灵均问,“是刚才那些水寇的事?”
“嗯,只不过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阮寄真把遮住谢灵均眼睛的一缕头发替他拨开,宽慰说:“不用担心。”
谢灵均灰色的眼眸里盛着微光,他轻声说:“那以后,师兄出师后会去找他们报仇么?”
阮寄真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关系,”谢灵均凑近了过去,“只不过,师兄要答应我一件事。”
阮寄真有点奇怪,问:“何事?”
“以后师兄要是下山,必须带着我一起。”
“这……是为什么?”
“不管为什么,你要答应我!”
不明白师弟的执着来自何处,总觉得这样轻率答应下来并不是明智的选择。阮寄真想了一想,对师弟说:“如果到时候师叔说你可以下山了,那我就带着你一起。”
这并不是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是谢灵均只当他答应了,便欢欢喜喜地笑了起来。心道若等阮寄真出师,自己就与迟九素说要下山游历。想来到那个时候,师父也没有理由拒绝自己。想到这儿,谢灵均便放下心来,望着楼下看起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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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那天晚上,云极山庄聚在一处吃年夜饭。爆竹响过好几轮,段北秋就抱着师父的大腿要压岁钱。瞿思芳笑得很温婉,可心里恨不得把自己这没出息的儿子拖回来。段理哈哈笑着把妻子挡在了身后,看着自己的儿子闹。
方无应是最大方不过的。红包端上来,真金白银那叫一个分量足。一个个分下去,都是沉甸甸的。他一边给红包,一边还同时打趣自己的大弟子。说这都是师父的私房钱,不用记在账上。让他不要担心山庄来年会吃不上饭。
阮寄真淡定地瞥了师父一眼,口中道:“既然如此,师父不妨多给些压岁钱吧。”
“……”
然后方无应在众人的爆笑声中,又每人多给了一份压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