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清心静性地背着师父教的口诀,阮寄真忽觉余光一闪,一个白色东西从花丛里窜了出去。他心中一惊,等了一会儿,又不见其他动静。心道,莫非是只野猫?可若是野猫,可没有方才那般的高度。
阮寄真心中犹疑了,还是直起身,走到那处树丛边。他迟疑了一会儿,才拨开树丛钻了进去。
那树丛后面正是一处出水的暗流,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孩子站在暗流边,朝里头扔些什么东西。
云极首徒显然还没有养成日后的淡定性格,见这与常人不同的发色,他忍不住发出了一些动静。站在前方的小孩子被这动静吓得转过身。见是一个没见过的人正盯着自己。吓得后退一步,眼见就要载进水里。
阮寄真眼疾手快,扑上去把人一拉,捞进了自己怀里。握住这孩子的手腕,阮寄真觉得他比刚上云极山庄的自己还要瘦弱落魄。这孩子身上穿的都是好料子,可是磨损得太过厉害,袖口的花纹都磨没了,可不正是落魄吗?
再一低头看去,这孩子竟然有一双灰色的眼睛。
传有一种人乃是天生白子,发肤之色都比常人白上许多。瞳孔颜色或淡红淡灰,极度畏光。这些人虽然其他与常人无异,但也因天生发白被指点围观。
阮寄真童年孤寂,又不曾涉世,自然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此时竟是看呆了,半天都没有把人放开。
这白发小童有惊无险不曾落入水中,心中稍稍安定。可见眼前这小哥哥一直抓着自己不放手,又害怕起来。低声喊起来,扯着手臂叫人放手。听他的声音细细小小的,阮寄真吓了一跳,忙松开手,诚意的道歉:“对不起,小妹妹,我不是故意的。”
小童把被抓红的手臂收进袖管里,轻轻地辩驳:“我不是小妹妹。”
“……”
云极首徒脸上发烧,退后一步,别开头问:“你刚才在丢什么?”
小童闻言,看了眼前这面上烧红的人一眼,继续小声道:“是□□呢……”
阮寄真一把拽住他,瞪圆了眼睛,“你把□□丢进水里!”
“你放手!”小童叫嚷起来,死命推搡着,“是别人给我吃的!是他们要害我!”
闻此言当真惊悚,阮寄真还要再问,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几个仆妇的声音。他当机立断,把人往树丛里一拉。两个人借着树丛的掩盖,躲藏了起来。
远处走来几个粗壮的仆妇,粗声粗气地朝这边探望。
“那小崽子跑哪里去了,一转眼就没影了!”
“一个小怪物,惹得太太这么费心!可要去前边找一找?”
“前边就离太爷屋子不远了,若是小怪物跑到前头去,太太可是要怪罪我们的!”
说着,那几人的声音就越发近了。阮寄真明显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和恐惧,他把人抱得紧了一些,身体放得愈低。
“诶!你们几个!怎么跑到前边儿来了!”是带阮寄真过来的那个仆从的声音,“前边有客在亭子里,还不快回去,惊扰了小公子可要吃挂落的。”
“哟,这位爷,咱可不敢往前走,”那几个仆妇显然是害怕这个人,赔笑道:“只不过……后院的那一个跑不见了,我们正寻呢。”
“哼,他那样的人,跑哪里去不显眼。说不准是藏在什么地方了,前边儿没有,你们都后面寻去!好几个跑来跑去的,惊着人怎么办!”
“是是是,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被这仆从一轰赶,那些仆妇还真不敢往前了。又赔笑了几句,换了个方向继续寻找。一直到他们杂乱的脚步声见听不见了,阮寄真和这白发童子才从树丛里站出来。
见这谢家小童的白发上全是树叶,愈发狼狈。阮寄真没忍住,替他摘掉了头上的叶子,问他:“他们是在找你么?”
白发童子点点头,羞涩害怕地嗯了一声。
“你刚才说□□怎么回事?”
幼童看了阮寄真一眼,想着他刚才帮了自己,对这小哥哥有莫名的信任。他迟疑了一会儿,回答说:“他们一直都要给我吃这个的,我不敢不吃……太爷爷就是吃了这个才生病的。”
阮寄真惊愕道:“你是说谢家太爷病了是因为中毒?”
“嗯,”白发的孩子继续点头,把袖子里没扔完的东西拿出来,“那天太爷爷生病了,一直都没有好。我听他们说今天会有神医上门,一定能治好太爷爷。然后,我就在枕头下面看到了这些□□……”
阮寄真纵然聪颖也不过六七岁,听得此言实在想不到其中险恶。脑子中一片浆糊,唯一感觉到的就是深藏在里面的恶意与狠毒。
“他们说,吃了这些我就会慢慢死掉,我不想死的。”童子说着说着就哭了,晶莹的泪水沾在他透明的睫毛上,无比惹人怜爱,“以前他们都是把这个放在点心里,这次直接放在枕头下面。如果被发现了,我一定会被打死的。”
阮寄真脑子一热,抓住白发小童的手,保证道:“你放心!你不会死的!”
小童的声音弱弱的,充满了迟疑与希望,“真的么?”
阮寄真不敢说真的,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他好像给自己和师叔找了一个很大的麻烦。可是对上小童希冀的目光,阮寄真实在不忍说不字。想了想,他拿过小童手里的瓶子,对他说:“你先回去躲好,等我几天,我一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
小童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小哥哥,终还是松开手,让他把手中的瓶子拿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