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这个,可惜我没抢到,这个还是大师傅给我的……”季恒蹲在长椅旁边仰头看向谢桢,湿漉漉的黑眼睛里映着漫天星光。
从这个角度他能看见谢桢带着浅浅青黑的眼底,和那浓密纤长的睫毛,他差点就伸手去摸了谢桢的脸,年长于他的男人在月下显出美好到惑人的俊秀。
季恒不由自主的打开了话匣子,稍带稚气的面上满是那种令人心动的真挚,“下次吧,下次我自己去给你抓着吃,再温一壶黄酒,先生,你什么时候再去江南啊,我带你去吃醉怡楼的,那的河蟹最好了……”
季恒回住处的时候已经临近子夜,满屋的前辈们横七竖八的躺满了通铺,今天白日里太累,晚上后厨又犒赏了黄酒,七八个糙汉子早就睡得不知今夕何夕,自然是占走了他的床铺。
季恒一点也不介意,事实上他高兴的连走路都快飘起来了,谢桢耐心听他絮絮叨叨的讲着江南的河蟹画舫,一边听还一边分了半口蟹肉给他,他以前的师长友人总是说他话多,一高兴了就哒哒哒的管不住嘴,谢桢却没有打断他,也没有嘲笑或是不耐,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的听着,末了甚至还轻轻的允了他一句“若有机会就去”。
季恒半分睡意也没有,他摸黑进屋去把自己领到的物资箱打开,里头有恶人谷通用的烟火弹,他坐在门口拆开引线和包装,三个烟火弹里的火药堆到一块重新裹起来扎好,他在这方面的手艺倒是极好,他养母是唐门之后,最是通机关火药。
通用的烟火弹里燃料不多,受潮之后不易燃,而且若是赶上万里无云的晴天估计也没什么效果,季恒用油纸将新做的烟火弹仔细包好,他明天会把这个特制的烟火弹给谢桢,他期望谢桢永远不要用上,但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谢桢点了这个东西,无论刀山火海他都一定会去救他。
瞿塘峡开战的那一日,正逢阴雨,暴雨下了一夜不曾停下片刻,激流坞外堵着江岸的泥沙在黎明时分到底是被冲开了,江水卷着泥沙拍岸而至,顷刻间就汹涌湍急的涌进了低洼处的城门。
连绵冲刷着江堤的雨水模糊了天地与江水的界限,季恒一身轻甲,一向心打理的头发早就湿透了,雨水从他那柄银色长枪的枪杆上滴滴答答的坠出一连串的滚珠。
激流坞里的所有人都在战备状态,有战力的拔刀提剑,没战力的往据点二层转移物资,在这个没有日出的早上,后厨师傅冒雨打着一盏糊了四五层油纸的灯笼给杂役们引路,叶云景掌权的这些年里,整个恶人谷从上到下无论资历深浅职位高低,每个人都多了两分临危不乱的气场。
临江山上的泥土砂石不停的被雨水冲刷下来,季恒捏紧了长枪强迫自己打起了十二分神,他夜里被同屋的人叫起来备战,到现在都没有瞧见谢桢的人影,谢桢是文职闲差,此刻应该已经早早的上了据点二层去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