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胯下是白马良驹,谢桢一时好奇问过左右,才知道那少年叫季恒,不过是十七岁的年纪。
季恒是个十分活泼的性格,许是因为年岁小所以没什么心眼,简单率真的一个人,能看出来是被好生养大的,他甲里穿得那身红衣用得是最好的布匹,柔软贴身,全江南只有一家布庄能做,谢桢的衣裳一直是这个料子,叶云景在那布庄里还有三分的股份。
谢桢虽说是在谭征身上解了怨气,但还是难以释怀,他情绪一直不高,时常也会独自出神许久,季恒也不知道是不会看人脸色,还是太过纯善,一路上都想尽办法的往谢桢身边凑,他还没长开的身形已经比谢桢高一点了,谢桢对这种半大的孩子懒得恼,也就随他去了。
后半段路说起来也是啼笑皆非,季恒大抵是个没出过远门的人,从扬州还没有走到巴陵地界就开始水土不服,每天上吐下泻的折腾,谢桢给他把脉问诊也没得治,只能饿他几天让他自己缓。
季恒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饿了半天就面如菜色,破军甲的红翎箍在头上蔫巴巴的垂在脑后,谢桢看不过去只得让他歇进自己的马车里,季恒卸了甲衣散下头发看上去就更稚气了,谢桢不止一次的觉得这孩子绝对不是有什么仇人恩怨要投奔恶人谷,应该只是跟长辈家里赌气闹离家出走的。
谢桢的本性其实还算亲善,他将自己的薄毯让给季恒盖着,马车内里一分为二,中间拿个垫子隔上,倒是相安无事,至于少年人睡糊涂了总爱往他这边滚,他也很是大度的能忍则忍了。
商队是小半月以前到的瞿塘峡,季恒作为刚入谷的新人只能住在据点外围的木屋通铺,他身体一恢复就重新来了神,刚好谢桢平日饮食偏好清淡,后厨被人提点过,对他的膳食一向暗自细打理,管事的大师傅又见季恒还是个年纪小的孩子,路上病得连腮帮子都瘪了,所以也就难得好心,每每给谢桢做饭的时候总会带上他的那一份。
季恒惦记着谢桢一路上照看自己,觉得欠下了人情,眼下算是寻了机会可以回报,每逢饭点就跑去后厨拎着食盒往谢桢房里跑,他的基本功很好,转眼的功夫就能从后厨一溜烟的跑到谢桢的房里,食盒里汤汤水水一滴不洒,饭菜也都是刚出锅的热度。
乐于献殷勤的人有两种,一种是抱有目的暗藏心思,一种是天性使然待人和善,谢桢相信季恒是后者,十七岁的少年心思单纯,整日都乐呵呵的拎着食盒往他房里跑,有时候跑急了还能被门坎绊一跤,摔下去的时候连脸都不护,而是双手举高食盒生怕把他的饭给洒了。
谢桢总归是心情不好,而季恒身上透着一股子天真可爱的劲,他就全当少年是一只可以拿来解闷的小奶狗,偶尔还会听他讲些傻里傻气的杂事,季恒是个很有家教的人,虽然活泼闹腾,但在他面前板正的很规矩,开口必恭恭敬敬的称他先生,有礼数懂避嫌,一双眼睛从不往他桌上的纸张书卷上看。
谢桢的小书房素雅致,莫说现在是叶云景当权,就是当年颠沛流离时叶云景在银子开销上也从未让他受过半分委屈,小到笔墨纸砚,大到床柜屋子,瞿塘峡这边所有的布置都是叶云景命亲随做得,看起来低调素净,但却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季恒快步穿过廊下砖石铺成的路面,谢桢所在的小院子颇为清净,他迈腿越过门坎就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书房的窗户未关,他下意识握紧了食盒的横栏,面上多了两分自己都不曾注意的傻笑。
墨衫男人长发披散,略显苍白的侧脸俊秀之极,谢桢有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凤眸含光,藏匿星辰,季恒腾出一只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又再三理过领口才轻叩门扉等谢桢开口让他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