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土坑里爬升起橘色的火舌,将枯枝烧得“噼啪”作响。火坑上方立着一个简易的木架,悬着一口小锅。里面的雪水已经被煮开,偶尔可见黑色的土渣随着沸水翻腾。萨拉曼抄起一捧雪填进锅里,注视着水面渐渐趋于平静。他把手伸进氤氲的水雾中,指间残留的寒意顿时被驱散了不少。
萨拉曼抬起头。漆黑的天幕下是被雪覆盖的旷野,龙牙松的树影仿佛插在雪原上的黑色墓碑。寒风刮过树梢的声音像是有鬼魂扶着墓碑在幽然地叹息。萨拉曼是达夏人,生长在南部燥热的荒漠中,成年后也只是在气候温热的中部大平原闯荡,很少来北境走动,一时半会很难习惯这里的严寒。而随着他们愈发接近波因布鲁,寒意便愈发锋利,每次呼吸都会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冻结在一起。
很难想象这种苦寒之地中会屹立着一个能与萨里昂分庭抗礼的强大国家啊——还是说只有这种苦寒之地才能把一个民族磨砺得坚韧不拔?萨拉曼听说过昔年第一次龙狮战役的惨烈。潘德335年8月,萨里昂对瑞文斯顿宣战。当今火之名将的父亲,老布伦努斯大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率大军进犯瑞文斯顿。暗隼堡在坚持了二十五天之后陷落,老亚历克西斯公爵战死。
老公爵的死守为瑞文斯顿争取了宝贵的反应时间,但是守护者兵团完全无法在暗隼堡与霜息山之间的丘陵地带阻挡狮骑士的锋芒,重重防线被接连凿穿,很快龙卫堡也落入萨里昂之手。同年十月,萨里昂五万大军,兵临凛鸦城!
血战持续了整整三个月,凛鸦城在狮子的咆哮下摇摇欲坠,却始终屹立不倒。萨里昂人杀进了外城,却在内城遭到了瑞文斯顿人强而有力的阻击。外城的每一条大街小巷都是血腥的绞肉机,男人们嘶吼着拿兵器互相劈砍。不知道有多少伯爵甚至地位更高的人物倒在了战场上某个不知名的阴暗角落。老赫里沃德伯爵,老埃尔德弗莱德侯爵,老阿拉马公爵皆战死在凛鸦城下。而瑞文斯顿付出的代价则更为惨重,国王格雷戈里三世死于流矢,王女厄休拉重伤。但萨里昂就是无法踏进内城一步。三个月之后,瑟坦达·格雷戈里袭击萨里昂军补给线得手,成就“猛犬”之名。意识到粮草失期的老布伦努斯大公不得不退据龙卫堡,与瑞文斯顿展开了长达八个月的对峙。原本他乐观地估计,同时失去国王与王储的瑞文斯顿无法坚持太久,这场战争必然以萨里昂的大获全胜告终。但他却万万没想到在凛鸦城,有人毅然将已经与烂摊子无异的瑞文斯顿扛了起来。
格雷戈里三世的次子,厄尔多·格雷戈里。以往他的光芒一直被他的长姐,潘德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王储所掩盖,直到如今才彻底展露出寒霜的獠牙。格雷戈里三世可能不是一位优秀的国王,但毫无疑问是一名顶尖的教育家。长女与次子皆有出色的政治手腕,小儿子更是潘德最年轻的超一流武者。
在瑟坦达的支持下,厄尔多整合了凛鸦城内残存的部队,凿开封冻的内海捕捞鱼群,开始不间断地袭扰萨里昂的jūn_duì。虽然萨里昂仍然在军事上占据不小优势,可随着北境的寒气开始南下,这种优势越来越小。一直到336年9月,老布伦努斯大公孤注一掷,率军强渡封冻的内海,奇袭申得弗。在大公的战略构想中,申得弗虽是瑞文斯顿的商业重镇,又是天琴圣地所在;但它身处北境腹地,在战争时期,其守备强度远不如瑞文斯顿。可他又一次失算了,早已经有一个年轻人领着数百被复仇的火炎烧红眼的龙骑士,埋伏在天鹅湖边的冰天雪地里,等候他多时了。
这个年轻人是老亚历克西斯公爵的独子,名字叫弗罗斯特·亚历克西斯。
那场被称为“死亡天鹅湖”的战役被视为第一次龙狮战役的转折点。当狮骑士们冒着严寒,踩着坚冰登陆时,龙骑士从雪堆中一跃而起,挥动着长柄战斧将他们从战马上勾下来斩杀。老布伦努斯大公的jūn_duì在风雪与强敌的联手打击下瞬间溃败。弗罗斯特紧紧咬着老大公,如同一头嗜血的疯狼,不眠不休追杀了他数百里,最终在龙卫堡下将其擒杀。失去了主帅的萨里昂无奈撤军。
次年四月,二十八岁的弗罗斯特·亚历克西斯挂帅,自迦图草原长驱直入萨里昂,无人可挡。乌尔里克四世被迫签订休战条约,割让拉里亚、勇盾堡、白鹿堡,赔款的第纳尔是一个骇人听闻的天文数字——据当年的老人说,大概跟王城两年的税收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