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没想到李惟元敢这样直接的说他不同意这门亲事的话,她当即只气的大咳了好一会儿,到最后只咳的面红发乱,脖子上的青筋都梗了起来。
李惟元就一直拢着手站在那里,面上带了浅淡笑意的看着她这样的咳嗽,一丝一毫要上来帮忙或递水的意思都没有。
老太太心中大怒,先前想着的形势迫人这四个字早就给抛诸到了脑后去。她伸手颤巍巍的指着李惟元,虽竭力想摆了往日威严的模样出来,但方才的那一阵大咳只让她此时看起来极其的狼狈,说出来的话都夹带了隐隐的痰音,还能有什么气势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现如今你父母不在了,我是你祖母,这事自然是由得我来做主,如何有你置喙的余地?之所以告知你这件事,原不过是想着你大了,也不是要与你
商量的意思。莫要想着你现如今是个官了,就敢对自己的长辈不敬了。当今天子最重孝道,我若真不顾念亲情,告发了你,到时你可什么官都没得做了。”
到了这会,老太太面上看起来依然是强势的很。
“你以为,这李府还由得你做主?你以为,你说的话还能传得出这间屋子?”
李惟元的这话说的满是冷漠和嘲讽,听在老太太的耳中,只让她原还气的在猛跳的一颗心瞬间停顿了下。
但随即,她就只觉得有一股寒意陡然从心中升起,迅速的蔓延至四肢百骸各处。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即便是心中震惊,老太太面上看着还算镇定,说出来的话听着也还有两分威严气势,“这李府自然由我说了算,难不成还由你来说了算?”
李惟元闻言就笑了:“你觉得呢?”
老太太面色微变。她沉着脸看了李惟元一眼,忽然抬高声音,叫着:“双红。”
若在以往,她这样叫双红的时候,双红必然是立时就会掀帘子进来,笑着问她有什么吩咐,但是现在,她这样叫了之后好一会,依然不见双红进来。
老太太心中就有些发慌。不过她面上依然还是没有露出半分惊慌的神情出来,反而是又提高了声音,叫着:“双蓉。”
还是没有人进来。
李惟元就一直拢手站在那里,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听她挨个的将这怡和院里的丫鬟都叫了个遍。
但依然没有任何人进来。老太太心中这下子是真的发了慌。她伸手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天青色湖绸绣莲花福寿纹的被子,就要下床。但她年纪大的人,刚昏过去才醒来,身上原就虚着,兼着刚刚又被李惟元给气了一场,腿脚上哪里还有力气?不过是才刚站起来,整个人就觉得头晕目眩,脚下更是虚浮着,就像踩在一团棉花上一样,浑然使不上半点力。眼看着身
子就要往下倒,险险抓住了床栏杆,才堪堪稳住了身形。随后她又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额头上沁了许多虚汗出来,口中更是在不住的低喘着气。
李惟元就像猫儿抓住了只老鼠一样,倒也不急着吃,反倒是要先欣赏一番对方的这种挣扎。
老太太这时心中也明白大势已去。自来她心中就觉得李惟元性子阴沉狠毒,不过随后听信了李令婉的话,觉得他是老太爷看重的人,后来他自己确实也争气,一路三元及第,给李家增光不少,所以她便逐
渐的忽略了他性子阴沉狠毒的事。但这会,可是教她见识到了。
“好啊,好啊,”她一面喘息着,一面声音嘶哑着的恨道,“没想到我老婆子今儿也做了一回东郭先生了。怎么,你这条毒蛇是想要咬死我这个老婆子了?”
李惟元闻言不屑的嗤笑。“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东郭先生好歹也救过那条毒蛇,可你什么时候救过我?我可只记得那些年中你对我的冷言冷语,诸多挖苦和不屑。再者,”李惟元说到这里,目
光瞥了一眼老太太,“要死着什么急呢?死只是一瞬间的事,再痛苦能有多长时间?只有活着,一日日慢慢的煎熬,这才有趣呢。”
老太太面上变了色,怒骂道:“我李府岂容你随意放肆?我的三个儿子都在,孙儿也都在,等他们回来了,我将这事告诉他们,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
李惟元笑:“你以为你的那些个好儿子好孙子还能回得来?”
老太太听他这样说,心中便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她瞳孔微缩,望着李惟元的目光冷厉,却又隐约带着几丝不安:“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惟元唇角微弯。他不答,却是转身,慢慢的踱步过去在旁边放着的一张垫了厚实垫子的绣墩上坐了。随后他又伸手慢慢的捋了捋自己袍子的袖口,然后才抬眼看着老太太,慢条斯理的说
道:“为免你来日到了黄泉路上还是个糊涂鬼,我倒也愿意将这些话都摊开了对你明说。且让你知道了这些事,往后的日子你才能活的更痛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