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攸悬在嗓子眼里的一口气放了下来,她喉咙不舒服,从书包小兜里拿出了常用的药。
止咳的,清热的,冲泡的中药,喝完后舌尖都涩了,迟昼给她打过来一杯热水。
看她喝药,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浓密睫毛垂着,浅粉的舌尖舔了舔唇,像是喝水的小奶猫。
是真的苦,抿下最后一口药,清水都没有完全冲去残留在舌尖的苦味,桑攸眼睛都被苦的眯了起来,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唇里。
清凉凉的,一股薄荷清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指尖还残留着女孩浅粉唇瓣温软的触感。
迟昼没收回手,在她唇瓣辗转了片刻,眸子幽深。
良久,他慢慢收回手,“桑攸,你还是一点都不会照看自己。”
那是一颗薄荷糖。
清冽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弥漫到整个口腔,她鼓着腮帮子吮着糖果,迷迷糊糊答了个嗯。
“所以,不如……”男生笑容很具有迷惑性,声线温柔又低沉,“换我帮你来照顾?”
桑攸嘴里还含着糖,闻言彻底懵住了,抬眸,眼睛清清亮亮的看着他。
他微偏着头,额前略长的碎发垂下,将眼底的阴郁和戾气尽数掩去,男生面容清俊,眉眼温柔,专注的看着她。
“攸攸。”他这样叫她。
低沉清冽的声线,童音不在。
却是睽违很久的语气。
像多年前和迟白初见时,小男孩对躲在杜茹身后的小女孩伸出手,眉目清和,叫她攸攸。
因此当今天迟昼说不和他一起走,居然是来接一个妹子回去,江澜觉得更加稀奇。
桑攸跟在迟昼后面,路过校门口,树下那男生冲她笑,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笑得意味深长。
桑攸不认识他,那男生目光却一直跟在俩人身上,弄得她有些害怕,
桑攸放慢了脚步,轻轻扯了扯迟昼袖子,“那个是……你认识的人么?”
迟昼回头,目光从江澜身上掠过,轻描淡写,“不认识。”
他换到桑攸右侧,把她严严实实挡在江澜视线之外,“不用理他。”语气淡淡的。
桑攸抿了抿唇,安静跟在他身后。
桑家离学校不远,迟昼在路上打了辆车,给司机报上了她家地址。
夜风很凉爽,不久,桑攸看到了自家小区外的霓虹灯。
小区门口路灯这段时间坏了,门口一段路黑黢黢的。
“坏了多久了?”路上,迟昼问她。
桑攸小声道,“有半个月了,好像是线路的问题,前几天这里有个回家的女生被流氓袭击过,居委会说会尽快弄好。”
因此,说实话她也有些害怕,要不是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她估计也不会再让迟昼送她进来。
路上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周围高大的法国梧桐叶子在夜风里簌簌作响,阴影在脚下俩人脚下晃动。
新开发的小区,住户还不多,又是这种不见灯光的僻静夜晚,桑攸能理解那个女生为什么会撞到那种事情。
她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一些,往男生方向靠了过去,迟昼发现了,放慢脚步,她的手忽然被拉起。
“怕了?”夜风里,看不清他面容,桑攸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清爽洁净的皂荚香味。
手掌温热有力,包裹着她的手,拉着她在这一方黑暗里通行。
桑攸没有挣脱,任由他拉着,嗓音糯糯的,乖巧的答了个“嗯”
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俩人放学,拉着手从街道上一起回家,街道上拖着长长的昏黄的影子,过往大人步伐匆忙,面容模糊,音像店里播放着悠扬的老歌曲,橱窗外有她喜欢的动画片海报,糖果的味道甜美,而迟白的手,温暖又让人安心。
一切都有如幻梦。
*
上楼,她拿出钥匙,打开门,迟昼靠在门框处,似乎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送你回家,不请我进屋喝口茶?”他问,语气如常。
家里挂钟指向了晚上十点,客厅冷冷清清,桑正平和杜茹依旧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桑攸换上拖鞋,在厨房里鼓捣了片刻,探出半个脑袋,“你想喝的热的还是凉的?”
“凉的。”迟昼在沙发上坐下,扬唇笑了,一点不见外。
冰箱里还放着之前泡好的冰镇大麦茶,微苦的口味,迟昼不喜欢吃甜食,小时候似乎就对这种茶不反感,桑攸给他倒好茶,端到茶几。
她回自己房间,想放下书包和外套,门半掩着,把书包放下,她转头,发现迟昼拿着茶杯,静静站在她房间门口。
气氛沉默。
桑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里一跳,脸色一下绯红。
她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一把拿起桌上相框,慌不择路想把它塞到被子下面。
“已经看到了。”迟昼语气寡淡 ,神情藏在阴影里,看不分明。
那时是一张合影。
八九岁的小孩子,小男孩和小女孩,在游乐园旋转木马前的合影,女孩戴着毛绒绒的兔耳朵,抿唇羞涩的冲镜头笑,紧紧牵着一旁小男孩的手,男孩面容很清秀,正侧脸对女孩笑,映衬着暖暖的阳光,表情非常温柔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