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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天朝笑林拾遗 > 《王狗剩的长坂坡》

《王狗剩的长坂坡》

拍下粪叉终于落地,一个曹兵的脑袋绽放出万朵桃花。

小霸王早冲了过去。王彀胜再补两箭,五个曹兵,转眼间除尽。

翠花看着突然冒出的两人,满脸的不可置信。

“看见二蛋他们了没?”王彀胜说。

翠花听到声音,忽然虎躯一震,泪珠子一串串落下,指着王彀胜道:“你是王狗剩!蒙了脸俺也认得!”

说完抱着孩子,一下坐在土坡上,放声大哭起来。

王彀胜从来没有想象过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心里怪难受的。没想到从来坚强得比男人还男人的翠花,会哭得这么伤心;没想到自己居然一张口就被翠花认出老底。

翠花抹着眼泪儿说:“俺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俺的。”

王彀胜心里又是一酸,却不敢接她的话头,再问道:“看见王二蛋他们没?”

“你不是跟她们一起往南边逃了?”翠花道:“知道你心里有俺,俺死也知足了。你要接着装,俺也不怨你。”

“俺不是王狗剩,俺是王开弓”王彀胜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扯下蒙在脸上的破布,露出恐怖的长疤。

翠花显然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忽然站起身来,伸手来捉王彀胜的手,道:“你就是王狗剩,你的声音俺记得!身板儿也没变样,你左手腕还有个瘊子哩!”

王彀胜赶忙甩开要扯他左手的翠花。

翠花也不强求,拉出躲在身后的小孩,拍打着他衣服上的草屑和尘土,道:“狗子,快叫狗剩叔!”

……

翠花公公婆婆前几日死在了襄阳城下,她男人刚被曹兵捅了一刀,也已经断气。翠花默默地用粪叉刨了个坑,把他埋了。

现在他们家只剩下翠花和狗子娘俩。

“天杀的大耳贼,这是带俺们寻死哩!”翠花咬着牙咒骂。

王彀胜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刘皇叔宅心仁厚,治下清明,当年王彀胜一家的想法和大多数人一样——与其面对如狼似虎的曹军,还有

他曾听人讲,当日在樊城,两县的百姓齐声大呼曰:“我等虽死,亦愿

不知若他们能未卜先知,明白这一去多半会死,胆小怕事的百姓们还会有几个愿意跟

王彀胜还听说,刘皇叔在汉水上看见百姓惨状,痛心疾首,欲投江而死,他说:“为吾一人而使百姓遭此大难,吾何生哉!”王彀胜第一次听到这些,感动得热泪盈眶,本来对刘皇叔的几分怨念也

翠花一家子死得只剩下孤儿寡母,王彀胜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们,至少现在,嘴边那些给刘皇叔开脱的话是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王彀胜让翠花带着狗子坐到牛车上。

翠花赶车,他们两人在前面开路,赶走抢牛抢车的乱民散兵。

王彀胜偷偷把鼻子上的膏药揭下来扔了,再说话时,就有了严重漏风的鼻音。

“这下,乡亲们该认不出我来了吧?”王彀胜想得美。

翠花还坚持叫他狗剩哥,直到王彀胜发火,才改口叫他王开弓。

这时有一骑飞驰而来,银枪小霸王道:“赵将军哪里去?”

那人勒住缰绳,正是赵云。他手持长枪,身上白袍已有大片血色,道:“可见我两位主母去向?”

都答未见,赵云交代二人战后到刘皇叔处找他,便急忙打马去了。银枪小霸王想追赵云,但看了看王彀胜,还是留了下来。

王彀胜此前十二年,听惯了人称赞长坂坡上赵云的英姿,若能此时拱卫在赵子龙左右,那将是何等的幸事?虽死犹荣不足誉也!若非要救人,他也一定会选择跟

但如今这些虚名比起亲人的性命,孰轻孰重根本不用选择。

王彀胜听翠花说,二蛋他们刚过去不久,她方才见到了。

果然,向南走了一会,就看见数百个百姓,被几十个曹兵围在一处小山坡上。

王彀胜记得这个地方,在他噩梦里经常出现。

曹军不时从山坡上拉出几个百姓,赶到旁边,捆在一起,已经拴成长长的一串。

山坡上的人群,

也有撒泼耍赖打算反抗不从的,只是一盏茶的工夫,便有两人被砍了脑袋。看着刚才还大呼小叫的人,片刻间身首异处,敢出头的百姓就少了许多。

山坡上人声嘈杂。老人的哀求,男人的叫骂,妇孺的啼泣,连远处的王彀胜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彀胜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阿兰,她正抱着二蛋站在山坡上,被年轻的自己挡在身后,晨风吹来,掀起阿兰额边的乱发。

和十二年前一样,和十二年来的梦中见到的一样,她还没有变。

王彀胜的眼睛有些热,胸口噗通噗通地跳得厉害。十几天了,终于在这里追到他们!希望还来得及。

一定来得及!王彀胜不准自己往坏处想。

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他让翠花护住牛车躲开,自己和小霸王在附近找到个破院的断墙伏下。

看了看箭囊,大羽箭一路上已经射完,雕翎箭还有二十多支,要省着点用了。

王彀胜记得当年被围上土坡没多久,自己阻拦曹兵抢阿兰,就被人一刀砍在脸上,肚子也挨了一枪,扑倒在地,然后眼睁睁看着发疯的阿兰和二蛋死在自己面前。

王彀胜望向了土坡,一会功夫,阿兰他们已经被人群挤到了边上。王彀胜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也许当年的情形下一刻就会重演,不敢再耽搁了,寻了个视野开阔的位子,王彀胜搭箭开弓。

接连三箭,射倒了狗剩身前三个曹兵。

曹军一阵骚乱。

十来支箭,朝这断壁残垣射来,两人躲在断墙后,来箭全都无功。王彀胜趁机又回射两箭,两名曹军应声倒地。

曹军终于停下虏劫百姓,分出十几人的小队,朝这边冲了过来。打头的是到盾兵,把大盾并在一起,组成盾墙向前推进。

王彀胜先不管他们,转过墙角,又射出几箭,射杀了几个弓箭手。

盾墙推进得更快了,眼见已经到了二十步外。

“该你了!”王彀胜说。

银枪小霸王大吼一声,持枪跃出矮墙,如下山猛虎,冲到敌军之中。

“咚咚咚咚”是长抢击打着盾牌。有两个盾兵被震得吐血倒地,更多的曹兵围了过来。

弓弦继续“仙翁仙翁”,雕翎箭钉在偷袭小霸王的那位曹兵的腰间,被小霸王一枪抽飞。

又连续两箭,射中两个脚踝,两名盾兵仰身翻倒在地。

那边的曹军又开始向百姓下手了。

王彀胜看到一名曹兵把长枪对准了王狗剩,他身旁的曹兵伸手爪向阿兰。

那曹兵当然不可能抓到阿兰,只是身体突然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背心插着一支刺眼的雕翎箭。

年轻的王狗剩趁眼前的曹兵分神,抓住指在胸前的枪杆,把枪头抬到过头顶,一脚揣在那人肚子上。王狗剩顺手抢过了长枪,比了两次,却不敢向地上从曹军刺下,王狗剩以前杀过鸡,杀过羊,杀过猪、狗,却从来没想过杀人。

他在犹豫,可后面的曹兵不会犹豫,又一杆长枪当胸刺来。

抱着二蛋的阿兰,吓得惊叫了声:“狗剩!”

长枪刚刺进王狗剩胸口便失去了力道,使枪的曹兵被突然出现的羽箭从脖子后面穿透了喉咙,口中发出瘆人的呼噜声。

二蛋看了眼,躲进阿兰的怀里不敢抬头。

又有一名曹兵倒下。见不断有冷箭射来,围在他们身边的曹兵哗啦啦退到两边。

阿兰抓住王狗剩的袖子,伤心道:“二蛋爹,伤得厉害么?”

王狗剩说:“没扎到肉,多亏了怀里的干粮。”

说话间,他们看见一个两鬓苍白的汉子,厉鬼般面目狰狞,手持木弓,从远处冲了过来。那汉子跑得忽快忽慢忽左忽右,曹兵射向他的箭矢纷纷落空。他却能在奔跑中开弓射箭,只挑曹军的弓箭手。箭不虚发,很快便被他射杀了数人。

“爹,那个爷爷真像你!”二蛋在阿兰怀里,伸手拉王狗剩的衣服,两只清澈的眼睛忽闪忽闪。子

王狗剩生气道:“你爹哪有他那么难看!”

阿兰见狗剩没事,便放下心来,转头看那汉子,觉得他好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不知自己何时认识过这等游侠豪客?

阿兰望着那人,那人也向这边看来。

两人目光一触,都是心中一颤。

阿兰觉得那独眼中有隐藏不住的火热,让她止不住脸上发烧。在火热的目光之下,似乎还有一种无法分辨的复杂情绪,阿兰疑惑为何有这种奇怪的感觉,这目光很熟悉,她一定是见过的,越发想知道这人的来历。

来的当然是王彀胜。他见阿兰遇险,便忍不住跳出断壁,冲了过来,顾不得原本要在远处蚕食曹兵的打算。

王彀胜在目光交接中看出了阿兰的疑惑,心想:“俺如今尘污满面,两鬓染霜,这时候相逢,她还能不能认出俺来?”

心里有些期盼,又有些担心,万一阿兰认出自己,还要不要顾忌军需官的嘱咐?

战场上瞬息万变,由不得王彀胜胡思乱想,精神恍惚之时,便有一支羽箭贴着他的脸颊射了过去,把他拉回到现实。

正崇拜地盯着这里观看的二蛋,被惊得“啊”地一声。

五六个曹兵,持盾握刀,向王彀胜追了过去。

曹军中的神箭手,也终于出手了。

王彀胜想要退到后面,去找小霸王汇合,却连续被曹军中射来的箭矢堵住去路,阻了几下,便被曹军围住。

王彀胜不等曹兵完全合围,拔出环首刀,跃到空中一刀劈下!把一面沉重的木盾劈成两半,盾后露出一张惶恐的脸。刀势不停,让那曹兵的生命终止在惶恐里。

磕开侧面砍来的一刀,狠狠一脚踢到盾牌下的膝盖上,趁那曹兵手中盾牌低落的一瞬,挥刀从他颈上砍过。

王彀胜躲开身后一刀,正要转身厮杀,突然听到破空之声,急向侧闪。只觉得有道冰冷的气息划过右耳,带起一串血珠,沾到脸上。若他躲得慢了半分,恐怕就要和方才王狗剩身前的长枪兵一样一箭穿喉了。

王彀胜在军中血战十二年,刀弓娴熟,武艺比周围曹兵自是高上一大截。可架不住一直有冷箭射来。让他顾此失彼,竟然被几个曹兵逼的手忙脚乱,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

王彀胜拼着受伤,向那神箭手射了几箭,可那人比猴子还精,躲在人群中,一根毫毛都没伤到。王彀胜知道今天遇到对手了,若在往日,征战时或者是远远对峙,或者身边有弟兄们护着,倒是不怕。如今他身陷敌中,自顾不暇,再对上神箭手,一下子就变险象环生了。

小霸王那边还剩两个曹兵,那神箭手两边招呼,让他也无法脱身。

又有几个曹兵,手持枪戟,援了过来。

王彀胜皱了皱眉,情况很不妙。他不怕死,只是有点不甘心,十二年了,亲人就在眼前,却无法救得他们。

忽听曹军中一声怒吼,那神箭手的羽箭射到了天上。有人大喝道:“山上的乡亲,有带把儿的吗?都下来跟他们拼了!”

只见一个身材健硕的曹兵,一手举着带血的粪叉,向山坡上高声呼喊。周围曹兵向那人扑来,粪叉被舞成一团,一时之间,无人能近身。

那“曹兵”自然是翠花了。不知她从何处得来一身曹军军服,潜到军中,用粪叉拍死了神箭手。

也许是被翠花的话激怒,也许是被欺凌了数日早已到了爆发的临界点,山坡上的数百乡亲们终于被挑起了勇气,拿着锄头、钉耙冲了下来。

剩余的曹军见势不妙,转身便逃,被小霸王领着老乡们追在后面狠打。

……

这伙曹兵逃走了,可王彀胜知道,还没到安全的时候,说不定还有多少曹兵在前面等着呢。他把尸体上的箭一一拔下,又从土里捡到一些,居然又凑了几十支。

一辆牛车慢慢悠悠从远处过来。

虎头虎脑的狗子坐在车辕上,手拿一根柳枝当做车鞭,奶声奶气地喊着号子。把他找回来的翠花站在牛车上,手里捏着血淋淋的粪叉,把几个原本对牛车虎视眈眈的刁民吓得远远逃开。

王彀胜终于走近了阿兰、二蛋,也见到了王狗剩。年轻的自己还真是相貌堂堂!老彀胜摸着脸上的长疤十分欣慰。

阿兰还是那么美。

虽然连日奔波,身上的蓝灰布衣仍然浆洗得干干净净,肩上用细密的针脚缝了块梅花似的补丁,乌黑浓密的头发上插了一支样式简单的木钗,浑身上下打理得整整齐齐。仿佛不是逃难,只是去串个远路亲戚。

无法掩盖的疲惫,让她本就白皙的脸庞又多了些苍白,更多了几分让人怜惜的韵味。

留着锅盖头的二蛋看见老彀胜,有点跃跃欲试又有点害怕。

翠花见到这个狗剩,早不理那个彀胜了。她跟狗剩搭话,狗剩爱理不理。老彀胜一脚踢到王狗剩屁股上:“说话热情点儿!她是你救命恩人!”

王狗剩可一点不怕面目凶恶的老彀胜,生气道:“你算老几?”

“俺是你失散多年的二叔!”

“骗鬼吧!俺没二叔。”王狗剩气呼呼地说。他背起二蛋,拉着阿兰,道:“阿兰咱们走,别理他!我瞅着呢,这老东西一直偷偷瞄你,那眼神儿色眯眯的。”

阿兰的脸腾地红了。

“俺……这个……”老彀胜不知道说啥好了。

“看,被俺说中了吧!”

王狗剩拉起阿兰要走。二蛋在他背上一直扭头看老彀胜的疤脸。王彀胜咧嘴一笑,二蛋吓得趴着不敢抬头。

王彀胜很无奈。不过,他很大度地决定不跟自己一般见识。

“阿兰磨破了脚,二蛋又这么小,你们还是和翠花一起坐车吧。”

听了这话,王狗剩立刻放下二蛋,从地上捡了根断了半截的锄把,指着王彀胜骂道:“老色鬼!你怎么知道阿兰脚磨破了?啥时候偷看的?”

王彀胜火了,老子还需要偷看?阿兰的身子老子一点儿也不比你看得少!

按捺不住火气,老彀胜任锄把敲在自己肩上,飞起一脚,把这个醋坛子踢倒在地。嘴里恶狠狠骂道:“老子不认识你!”

王彀胜真不愿承认这就是年轻的自己,继续骂道,“狗日的东西!真有能耐,好好习武,打杀那些曹兵才能保护她娘俩平安!整天小心眼儿算个屁的本事?看看人家翠花?你差远了!王狗剩,你是不是带把儿的?”

王狗剩脸色羞成了猪肝,爬起来还要找王彀胜打架。阿兰扯住他不放,一个劲儿地向王彀胜道歉,最后干脆放下狗剩自己抱着二蛋坐到牛车上。

“哼!”

王狗剩见阿兰坐上了车,大约知道自己在这烂脸老汉面前讨不到好去,便跟着坐上了车辕,把狗子赶到车里。

王狗剩回头狠狠瞪了老彀胜一眼,居然看见他面色潮红,很意外这老色鬼竟也有知道羞耻的时候,便不再理他,转脸和阿兰低声说话去了。

羞愧?

王彀胜当然不是羞愧,而是惊奇激动和不敢相信——他忽然觉得身上充满了力量,在武艺上很多生涩的地方,一下子理顺了许多,这是一种从来没有的奇特体验。

“武力值从66爆到72,你吃什么了?”银枪小霸王看出了异样,嘴里又大呼小叫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被王彀胜直接无视。

为什么会这样?王彀胜猜测,难道被骂了几句,年轻的自己就从此念念不忘,发奋习武了?发愤图强的王狗剩,武艺自然比他这个醉生梦死的要高一些。

我以前真有这么小心眼么?王彀胜背上冒出了冷汗!

脑海里并没有多出什么记忆,也许需要回十二年后才能知道原因。王彀胜摸了摸贴胸放好的一枚珠子,这是浑屁袭临走交给他的——捏碎它就能立刻回去。他最多只能在这里呆三十天。

还没看够阿兰,还没捏捏二蛋的脸,还没让他们脱离危险,怎么能走了呢?

忽听远远的一声长啸:“吾乃常山赵子龙也!”

喊杀声隐约传来。

“曹军要来了,赶紧走!”王彀胜说,“过了长板桥就安全了。”

王狗剩拿棍子用力抽在牛屁|股上,牛车一阵风地往南边跑。

“慢点儿!等等——”

王彀胜喊前面的牛车,和小霸王在后面使劲追赶。

王狗剩假装没听见,只管用棍子打牛屁|股。

阿兰说:“别打了,二叔追不上了。”

王狗剩装作没听见,又抽了两下狠的。

王彀胜和银枪小霸王从昨晚战到现在,早已疲惫不堪,追着牛车跑了里许,到处烟火,尘土弥漫,被牛车甩得不见了影。

“他的车技比你厉害啊!”小霸王挑起大拇指。

“谁他娘的稀罕!”王彀胜道,“赶紧追,前面说不定还有曹兵呢!”

小霸王有点不情愿了:“我是来长坂坡看赵云的!再有几里就是长板桥,哪还有曹兵!”

王彀胜喘着气说:“算逑!你去看赵子龙,俺去看俺媳妇儿!”

小霸王说:“那是人家王狗剩媳妇!”

有女人的尖叫声,突兀地从前方传来。

“是阿兰!”王彀胜脸上的疤都红了起来,拔腿便向前飞奔。小霸王紧跟在后面,已经没空再提赵子龙!

只行了百十步,转过一片小树林,便见有十几个军士迎面匆匆而来,看衣着,是刘皇叔麾下。

王彀胜慢慢放下拉开的弓弦,道:“各位军爷,可在前方看到一辆牛车?”

“没有,没有。赶紧走开!”领头的军士很不耐烦。

王彀胜有些狐疑。

忽听远处有人喊道:“阿兰被劫了!别放他们走!”鼻音很重。

从烟尘中追出一人,身材雄壮,手提粪叉,不是翠花是谁!她身后一人,满脸淌血,一道恐怖的伤口,从右额一直到左边嘴角,正是喊话的王狗剩,他终究没有逃过破相的宿命。王狗剩拿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棍,上面还带着细枝残叶,不知从哪里捡到的。

刘备此时朝不保夕,麾下军士投降曹军的很多。这伙人正在此列。曹操喜欢有夫之妇的癖好天下皆知,他们看到牛车上的阿兰,便有了把她献给曹孟德换取功名的打算。

“狗子和二蛋被这些畜生……”

翠花的声音悲愤至极,性格如翠花也不忍心把后面的半句话说出口来。

王彀胜脑袋里嗡地一下,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开了。

那些军士离他们不过十几步,闻声已冲了过来。王彀胜红了眼,开弓放箭,射倒一人,来不及射第二箭,毫不犹豫,抽刀迎了上去。

冲在最前的叛军是个刀盾兵。王彀胜侧身躲过斩来的钢刀,一脚踢得那人身体后仰,环首刀从抬起的盾下划开他的肚子。

王彀胜猫身滚倒在地,恰好躲过旁边横斩的一刀,却回手砍在那人腿弯,切下一个完整的小腿!

银枪小霸王手提长枪,也和数个叛军战在一起。

翠花与王狗剩跟着加入战团。翠花力道惊人,王狗剩却全凭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儿。

而此刻的王彀胜也一样的不要命,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厮杀了片刻,多亏百战余生的经验,王彀胜的心神逐渐清明起来。

王彀胜已经看到叛军中有两人抬着草料麻袋,阿兰分明就在麻袋之中。可偏偏这些军士也拼了命,一时奈何不得。灵机一动,大声喝道:“王狗剩!讨饭的才使棍,杀人得练刀法!你这蠢货可会使刀?”

王彀胜希望方才的臆测是正确的,干脆利用起年轻狗剩的小心眼儿来。

让小心眼儿来得更猛烈些吧!

果然!转眼之间,王彀胜手中钢刀扫、劈、拨、突,已与方才大为不同,以左臂轻伤的代价,接连砍倒三人,已冲到了扛麻袋的两个叛军近前。

见他杀到,那两人抬了麻袋,向他身上掷了过来!

王彀胜急忙反手握刀,接住麻袋。

那两人早就等他来接。王彀胜腿上一痛,已然中枪。雪光闪过,一柄长刀穿透麻袋,插进王彀胜小腹!

鲜血喷涌,麻袋中传出痛苦的**。

“阿兰——”王彀胜一声狂吼,怒发冲天!

他低头看着麻袋,眼中浸满带血的泪花,嘴角有鲜血淌出,不自觉已经咬碎了两颗槽牙。

使刀的叛军捅得太深,来不及拔刀,王彀胜左手揽着麻袋,大喝一声,右手横刀反斩,一颗好大头颅高高飞起。

那长枪早自他腿上拔出,枪花一挽,当胸便刺。王彀胜将身体向右稍斜,长枪自腋下穿过,在他左腋和手臂带出深深的伤口。王彀胜手臂夹住长枪,身体向前一挺,把刚砍了人头的环首刀送入叛军腹中,不顾那人惨叫,钢刀

王彀胜单膝跪倒,轻轻地把麻袋放到地上。仿佛不知刀尖自小腹拔出时,带起了喷涌的鲜血。用颤抖的双手割开麻袋,阿兰正躺在里面,头发有些散乱,木钗已经歪斜,口中冒出汩汩的血沫,在她如雪皮肤的映衬下显得如此刺眼!

那把长刀从她后心刺入,自左胸穿出,浆洗干净的布衣被血染得殷红,就像那年她嫁来时的新衣。

阿兰目光涣散,嘴里合着血水模糊不清地叫着“二蛋”和“狗剩”。

“你咋能死在这里啊——”

王彀胜大声嘶吼,感觉自己的心,砰地碎了。他盯着血泊中的阿兰,如同痴傻了一般。如果不是翠花和小霸王及时格挡,恐怕早已死在叛军刀枪之下。

王狗剩也冲了过来。脸上是血,身上是血,木棒上也是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叛军的。他把王彀胜踢倒在一边,自己跪在阿兰的身前,放声长哭!

阿兰永远闭上了眼睛。

剩下的叛军被翠花和小霸王逼得节节败退。

王彀胜站起来,捡起地上的黄杨木弓,抽出一支羽箭,狠狠地将弓拉成满月,不在乎身上的伤口因为用力喷洒着鲜血。

羽箭离弦,如流星,似闪电!比流星多了刺目的冰冷,比闪电多了噬心的仇恨。

一箭,两箭,三箭……

负隅顽抗的叛军被一一钉在地上,甚至没有给翠花和小霸王留下歼敌的机会。

王彀胜心头的怒火在猎猎燃烧,像一路上看到的那些起火的老屋。火焰噬他的心,烧着他的喉咙,烤着他的脑袋,一直炎到天上。

王彀胜想杀人,不管是曹军,还是刘大耳的军卒,王彀胜想要痛痛快地杀一场!去他妈的刘皇叔!

不远处烟尘大起,杀声震天!

赵子龙来了。

赵子龙身后,有如狼似虎的十万曹兵。

王彀胜把上衣脱了,系住腹间的伤口,提弓持箭,步履蹒跚,迎着杀声而去。

背后黄土枯草之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王狗剩拿着木棍也跟了过来。

王彀胜说:“滚!”

王狗剩没有滚,也没有说话,只管拿着棍子跟着后面。

翠花拄着粪叉,一步一步向他们汇合。

王彀胜说:“你跟着干啥?”

翠花说:“狗儿没了。你去哪儿,俺就去哪儿!”

银枪小霸王来这里就是要看赵子龙,此时更不会离去。

四人慢慢走在一起。

四人一起走进十万曹军的森林里。

喊杀声更响了。

……

中军帐外,曹操遥指着挡在赵云身后寸步不移的四个血人,问道:“其何人也?”

左右答:“但闻其一,名王狗剩。”

曹操抚掌赞道:“真挡道恶犬也!”

……

不知过了多久,那烟尘中冲出一匹殷红的战马,马上有一员殷红的战将,一手青釭剑,一手亮银枪。那人向身后望了一眼,面上尽是痛惜的神色,大喊了一声:“一路走好!”便回头打马而去。也不知说的是他自己,还是另有其人。

又过了片刻,烟尘里才杀声渐弱。

终于有大批曹军涌出。

……

多年以后,人们总喜欢说起在十万军中七进七出的赵子龙,却不知道赵子龙在长坂坡后很多年,都在打听几个人:

一个叫银枪小霸王。

一个叫翠花。

一个叫王狗剩。

还有一个,

也叫王狗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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