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崎驻足凝望,这间房子看着已经很久没人住了,这么说,海棠已经不在这个地方了?
“席川。”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门,叫了他一声。
“嗯?”
“冉佳,会不会是海棠?”
催眠、失踪、行为怪异……怎么这么巧,就被绑在一起了?虽说这种几率可能会很小,但乔崎做出这个猜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头一次,她是凭着自己的感觉而不是线索来推敲一件事情。
席川走下台阶,和她并肩站在屋外。屋内黑魆魆的,素色窗帘将其紧紧与外界隔开,让人忍不住去猜测里面会是什么。这样的夜晚,外面喧嚣,而在这个肮脏黑暗的小巷子里,却有着千奇百态的人生。
两人就这么站着,没多久,就路过一个瘦高瘦高的女人。身高大概一米七左右,穿着超短皮裤,面部隐在路灯照射的死角之中,停在一扇门前,慌乱地拿出钥匙,又深吸了几口气——她好像还在啜泣,气息不匀,时不时还拿手去擦擦脸。
等到她发现这边站着的两人,手都被吓得抖了两下,钥匙因此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乔崎这才看清楚她的脸:面相寡淡,眼睛细长,嘴唇略厚,不算好看,却意外地让人看着舒服。
她也是这里的姑娘,应该是从询问处过来的。
“你们是谁?站在海棠的家门口干什么?”女人捡起钥匙,脸上的妆彻底花掉,看起来就像一个小丑。她拿着包包走近,打量了一下他们,又问,“你们也是警察吗?”
“不是。”乔崎答。
“哦……这里死了人,还是走远点好。我看你们都穿得光鲜亮丽的,不适合来这种地方。你们为什么站在海棠的家门口?你们认识她吗?”女人又问。
“你叫什么名字?”乔崎没回答,反而问她。
女人正拿着纸巾用力擦脸,几乎大力得要将脸皮给擦下来,听乔崎问她名字,又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叫燕子。”
乔崎继续问:“哦,燕子,这次杀人事件你了解吗?”
听到她询问关于这方面的事情,燕子显得很局促。她忐忑不安地将纸巾扔在一旁的阴沟里,这才低声回答:“死的人我认识,但其余的我不知道。你们不是警察?那问我干什么?”
“只是好奇,听说这里有人被割了头,问问而已。”乔崎答。
燕子蹙眉:“不可能,那帮警察让我们不准往外说。我们这里的人也都不能出去,这里都被封锁了,你们怎么可能知道他被割了头?还有,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乔崎勾唇,摊手:“但我们的确不是警察。”
“……管你们是什么,我要回去休息了。”她翻了个白眼,踩着高跟鞋走在路上,“噔噔”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小巷里,显得鬼魅而怪异。
待到她进屋后,席川这才开口:“她在帮人照顾小孩。双手沾有墨水的痕迹,刚才翻出纸巾的时候露出一张粉红色的纸,那是有的学校通知开家长会的时候发给学生带回来的东西;她很重视这个孩子,或者说很重视这个孩子的父亲,因为这位父亲死了,所以哭到花了妆;她今天接了两个客人,一个是杀猪匠,一个是附近擦皮鞋的。你来。”
“她有轻微的精神错乱,或许是个有自虐倾向的女人——手臂上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和割伤;也有可能是客人弄的,但从她刚才擦脸的动作来看,她对待自己的身体持着嫌弃的态度;即使如此,她思维清晰,知道反驳我们的话;嗜好抽烟,刚才被询问的时候也在抽。那个小孩儿,恐怕就是小宝,一年前我在这里见到的孩子。”乔崎接下他的话。
小宝……那个小脸脏兮兮,蹲在地上玩蚯蚓的小男孩,如今还在丰宝巷吗?
之后,两人便到了死者的家中。就在离海棠家前方二十米左右再左拐,不算远。但这一路走过去,席川不知道抱怨了多少次。他就是个洁癖重的,哪里忍受得了?
梁友就站在门口,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含笑看着乔崎:“乔小姐,好久不见。”
此刻,还在做着询问工作的贾桐抬眼扫了下这边的三人,手上握着的圆珠笔微微有些颤抖;关赫依旧对案件不闻不问,只是埋头在电脑中,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乔崎:“梁先生,你好。”
席川将眼神一直胶在她早已过肩的中长发上,丝毫没有和面前人打招呼的意思。这时,邢毅脱了手套走过来,“这么晚,辛苦你们了。”
“没关系,最近也闲得慌。”乔崎朝他笑笑。
“听郑恒远说,你们要结婚了?”他随口问。在场的人俱是一惊,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这两人早就在一起了,结婚是迟早的事,虽然是早了些,但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梁友眼神波澜不惊,靠在门框上,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算盘;贾桐再次抬起头,这次表情稍稍缓和一些。
乔崎点头:“下个月初八,前不久才定下的日子,到时候会一一通知大家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浮起红晕,就像一个娇羞的小妻子,站在高大英俊的丈夫前面,面颊红润。
邢毅:“恭喜。”
张二也凑过来,愁眉苦脸地说:“又要给份子钱了……”
“你小子……”邢毅笑骂。
现场的紧张气氛不知不觉地消弭。乔崎看了眼里屋,这才正经起脸色:“去看看现场。”
“这次的死者,很显然不是在这间屋子被杀害的,现场除了他的尸体,无任何被动过的痕迹。我们排查了丰宝巷大部分住户家,也都没发现任何痕迹,而从当前的询问工作来看,基本无任何进展。”邢毅边走边告诉她现状。
而席川则没有跟过去,只是挺直身躯站在门口,眼神聚焦在墙上贴着的那副明显是小孩子画的水彩画上。
在里屋,一具全身上下只着了一条内裤的无头男尸正硬挺挺地躺在床上,而现场干干净净,颈部喉结处切口整齐。一位在场的法医说,死者已经死了大概有72个小时左右,全身上下共有五处瘀伤,分别分布在腿部、腹部、手臂、胸口以及颈部。
“头颅失踪?”乔崎从口袋里取出放大镜,走近尸体,从头查看到脚。
“他的有脚有疾,肌肉发达程度和左脚明显有差异。对了,死者叫什么名字?”她边看边问。
邢毅:“死者名叫左凯,三十岁,无业游民,单身……”
听到这里,乔崎直起身,环顾了一下屋内,问:“孩子呢?”
邢毅叹了口气,摇摇头:“据说已经走失三天了。”
走失?乔崎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沉默几秒后,她又问:“目击者是谁?”
“一个住在附近的醉汉。”邢毅说,“根据他的口供,当时他喝醉了,发现这家门虚掩着,又尿急,情急之下就冲了进去,结果发现了死者的尸体。”
之后他又告诉她,没有发现任何对案子有利的线索,唯一的线索便是这具尸体。这具无头男尸。
尸体的皮肤已经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白色,像是被某种东西漂过,连脚皮处都泛白。鉴定科的人在房间里收集了一些毛发,又在各处找着证据,最后在一个衣柜里发现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女人的照片,看得出来是在一个乡下照相馆里照的,很简陋的背景。女人穿着一件蕾丝衬衫,一条天蓝色牛仔裤,笑得眼睛弯弯。
“这就是失踪了一年多的那个海棠吧。”邢毅接过相关人员拿来的照片。
乔崎站在他身后,看向照片里的女人,忽觉熟悉。
“这就是那个冉佳。”熟悉低沉的嗓音从旁边传来。不知何时,席川已经进屋,面无表情地站在她左边。他从邢毅手里拿过照片,“身体结构永远不会让我认错人。即使她整容了,也无法掩盖她就是海棠的事实,宝贝儿,你的直觉果真准。”
乔崎尴尬地咳了一声。
邢毅问:“冉佳?谁是冉佳?”
乔崎便把今晚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看样子,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她若有所思地说。
“为什么她会整容,改头换面地住在另一个地方?如果想逃离,去另一个城市不是更方便?非得花这么大的功夫,又是催眠又是整容的。”张二疑惑地摸着下巴。
“如果说,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呢?”席川走到屋中央,指着那具男尸,“死亡时间不超过72小时,根据尸斑的情况来看,有被搬动的痕迹;这里肯定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没有哪个凶手蠢得会在这里作案。颈部切口很专业,他有一定的解剖能力……再加上对血迹的处理……”他忽然危险地眯起眼睛,“能把尸体翻个面吗?”
邢毅遂让人照做。
等到尸体被翻过来,席川缓步走近,目光牢牢锁定在背后那几串蓝色字母上,字母小得几乎不能看清,乔崎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放大镜递过去,“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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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密码?”张二盯着纸上那串奇怪组合的字母及最后那个数字发呆,“为什么是‘7’?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凯撒移位密码。”乔崎看了会儿,皱眉道,“第一行字母翻译过来就是:snake;第二行翻译过来是……i iss you只要把字母向前或者向后移七位就行。”
“蛇?我想你?这是凶手留下的信息吗?”众人疑惑。
7?为什么是偏偏是这个数字?
而一旁的席川浑身僵硬在原地,片刻后匆匆离开现场,走出了房间,跑到小巷尽头,一个人孤身面对着墙壁。
他的怪异行为引来了乔崎的疑惑。很快,她也快步离开,跟着他走了过去。
“怎么了?那串密码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因为追出来花费了不少力气,她说话的时候微喘。
席川只是凝神看着墙面,犹如一个面壁思过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