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牙村在城西,算不得偏远,但却因为那里被传得太悬,很少有人再往村子里跑;里面大部分青壮年也离家跑到城里来打工。其实乔崎曾经去过,在她的印象中,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小村庄,有许多空巢老人。至于传言,恐怕也是因为和封家老宅挨得近,所以才被渲染得人尽皆知。
封家老宅那可是g市有名的鬼宅,尽管说在里面看到过脏东西的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人的心理就是如此,越是这些边缘、触及人内心深处的事情,他越是要信。
从国道下来明明有一条平坦的公路通向那里,每天还有一个小时的班车往村的方向去,可席川却选择了这条崎岖的路——他是个什么心思?还不就是想多和乔崎在车上呆一会儿,化解两人冰冻的现状。两人没吵没闹,可他想着乔崎接下来几天都可能不会和他讲话,心里就发慌似的堵。也不能怪他,没恋爱经验的男人有时候比女人心思还多,席川虽然表面淡定,但实际上骨子里也是个疼女人的,他倒是想低头啊,可想着低头后万不讨好,不白费了功夫?最后万一把两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给弄僵,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男人平日里精明得很,当初和国际罪犯大战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如今却败在一个女人面前,果然是应了那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
车子进入隧道后,车灯亮了起来。这条路除了大型货运车会路过,还有就是为了避免交过路费的私家车偶尔会来一趟;这个时候是采石的淡季,四周除了冷寂的大山和偶尔一声怪异的鸟叫,一天能有几辆摩托车出现就是热闹的。
隧道里的路也是崎岖得很,席川开得很慢,一旁的乔崎更是沉默,连说一句话的心思都没有。她的脸倒没有拉下来,表情反而淡得吓人,让人猜不透心思。车子路过一个土堆时,前面一米处有一个蹲在地上烧纸的白发老人。这里接近隧道口,所以能看清她的长相和穿着:满脸沟壑,悬胆鼻,一双浑浊的老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打转的灰烬,口中还念念有词。她穿了一身灰黑色的衣服,稀少的头发盘在后脑勺,整个人瘦得出奇,干瘦的身体包在衣服里,像是包了一具白骨。
乔崎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这时,车子已经开出隧道,前面不远处就是封家老宅。
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那里竟然无比热闹。前面的大道上甚至停了几辆黑色商务车,奇怪的音乐从里面传了出来。席川眉毛狠狠一跳,表情开始僵了下来。
这老宅为什么修在这样一个地方?那得从从古至今都适用的风水来说。不论哪个时候,大富大贵有权有势之人修建宅院之前,定是要请风水先生来看看的,“若然锄破太权圈水蚁便侵棺”,风水对于一个庞大的家族来说,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这虎牙村附近可是一块风水宝地,所以宅子就自然而然地落在这里了。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竟然发生那种惨案。
乔崎对这个没多大研究。和席川两人走进大院时,她倒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了一瞬。
付媛带着一帮西装革履的人站在庭院的左边,在其正中间,摆着一张方方正正的桌子,桌子上有贡果、蜡烛、香、古铜钱等东西,一个穿着普通的老人正拿着刀在割鸡的脖子,只见她熟练地鸡血抹在一个玉观音上,嘴里念着什么东西,而后又拿起旁边装着清水的碗,一边撒一边念:“邪灵退散……”乔崎也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总之应该是类似咒语的东西。
席川太阳穴“突突”直跳,脸色黑得不成样子。付媛见他俩来了,赶忙迎上前去:“我还念叨着你们,这曹操就来了。对了,我请了个风水先生来,让他重新把这宅子看了一下。”
“她是怎么回事?”席川不耐烦地打断她,指着那个年龄看起来有七八十岁、不停在宅院中转圈的老人。
付媛“哦”了一声:“听说是虎牙村有名的神婆,我就把她请来看看。刚开始还不来,说是这宅子邪气太重,后来我花了重金才说服她来的。”
席川:“谁让你管这闲事的?宅子我已经买过来了,这是我的财产。”
付媛毕竟是有求于人,听到这话也不好表现出恼的样子,只好耍耍嘴上功夫:“我们好歹差点也成夫妻了,作为朋友,这点事该做的。”
乔崎脸色疏淡地转过头去。
“夫妻”两个字却触到了席川的逆鳞,他脸色一沉:“多管闲事。”
“你……”付媛本想发作,但最后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说话。倒是乔崎走过来,问她:“付小姐请的那位风水先生在哪里?”
“还在路上,可能半个小时后能到。”付媛看着乔崎那张脸,比看席川的亲切多了,连说话都轻了几分。
席川更加恼,眼神冷清地注视着乔崎。
乔崎点点头,越过众人走向堂屋。
待到乔崎走后,付媛在一边说风凉话:“把乔警官惹着了?活该,就你那欠揍的嘴。”
这番话要搁着平日里的席川听了,肯定悉数还回去,但今天他却迟迟不开口。就在付媛以为他性情大变的时候,他却忽然低声问:“我和她冷战了,一般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付媛扯扯嘴角,“道歉。不过依我看,你肯定办不到。”
席川想了一会儿,没再说话,也跟着乔崎进了堂屋。看着前后的一男一女,付媛倒觉得,幸好自己做了个对的决定,和他过,她肯定没那么好的心脏。这么一对比,前些天积郁在胸口的那股闷气也好像散了。
话说这封家老宅修的时候可是花了不少功夫。东厢房和西厢房由抄手游廊连接,那垂花门据说都是当时有名的工匠来做的;院里处处摆满盆栽,后来乔崎二叔又买了不少镇宅的花草来进行装饰,中堂屋虽然气派,但早已失了当年那种气息,所有的东西都被白布盖着,只有墙上那副百鸟朝凤图还显得有些生气。
乔崎站在原地盯着那副画直直地看,直到席川站到她身后。
她微微侧头,但仍然没给个反应,出了堂屋朝西厢房走去。席川皱了皱眉,想跟小尾巴似的跟在她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