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崎蹙眉:“你什么意思?”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席川莫名一笑,竟然让人背后生生冒出一丝凉意。他说:“你认为凶手的最终旅途,也就是最初的,这个想法的确很对。第一,死者家里的所有财产都被拿走,凶手在做着他认为应该做的后续工作;第二,死者生前被性侵过,他在诉求;第三,凶手最初并不想杀她,就连用绳子勒她的时候,都敛了几分力道;第四,他有正常的经济来源,但并不保证他就能养活自己的某些需求,比如毒品;第五,他在死者身上找某个人的影子。总结起来,陈德正,男,三十九岁,是一个良心未泯但极端矛盾的人。”
乔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席川继续说:“他可以为电视上的感人节目而哭泣,也可以在杀人时享受噬血快感,因为这种杀人犯,通常都有童年或者青少年时期的阴影。死者身上的刀伤,有很大一部分集中在腹部,知道为什么吗?”
“他在想象杀害母亲时的场景。”乔崎答道。
席川看向她,眼底写满契合的骄傲:“没错。”他收敛起嘴角的弧度,继续下去,“那晚,他向死者要钱被拒,随后和其有了争执,碰巧遇到邓哲清醒,三人起了冲突。我想你们都知道,邓哲一直扮演的角色便是凶手的替身。而我在验尸的过程中,发现死者经常被虐打;如果有动静也只能被邻居视为一个精神错乱的病人在殴打自己的女友这种悲情三流剧情,谁会去管?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一个被激怒的罪犯和一个被惊醒的精神病患者‘失手’杀了被害者,当然后者也难逃一死。”
“这是一场毫无预兆的屠杀。”漫天繁星的城市,冰冷而虚伪。
在席川这么多年的解剖生涯中,遇到过各种各样奇怪的尸体。有被奸杀的,被碎尸的,被毒害的,甚至活生生被人用刀一片一片将肉割下来,最后骨头□□在外,被蛆虫覆盖。那些邪恶的杀人方式,让他能感觉到他们在杀人时的矛盾和快感。那不是一时冲动,那是一种日积月累的罪恶。它们缠绕在内心深处,得不到诉求的出口,最终只能依靠血腥来得到慰藉。
邢毅看向他:“犯人是临时起意。以前所杀的女性也和田萍有着相同的年龄和特征,到底是怎样的童年阴影,让他这么仇恨自己的母亲?”
席川扯开嘴角,将外套穿上,动作慢条斯理地扣好衣扣,“那个时候他正处于青少年时期,至于他的母亲对他做了什么,我想你们可以从他在尸体上的所作所为来判断。”
乔崎打断他:“你还没说出最重要的一点。凶手的确是要回h市,他的最终目标在那里,你不可否认。”
“对。”席川并不否认,但下一秒,他就俯下身,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如果,有一群人将他的计划扰乱了呢?”
他的瞳孔是如此干净,就算常年浸yín在血腥的尸体里,也没有半点浑浊。
乔崎哑声道:“你是说……”
“乔警官旷了两年,对这座城市的现状丝毫不过问。你当然不会知道这里的毒贩子会在哪天有什么样的行动。”他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对乔崎说。
乔崎微愣:“你……”
“我有最好的情报网。你可以把它们当成一群熟悉伦敦大街小巷地形的小乞丐,这样的比喻最可爱。”
作为一个把惩戒罪犯放在心里、奉为宗旨的刑警,乔崎自从办案以来,一直认为自己身上担负的重任,往往都是以人命来铺垫的。
她回头看了眼端端正正坐在后座的席川,这才首次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是个怎样的存在。
乔崎的嗅觉还算敏锐,所以当她看着他不算太好的脸色时,心里稍稍有些低落。
刚上车的时候,她坚持坐在了副驾驶,而席川则一个人坐在了后面。邢毅刚上车时,还细心地替她系好安全带。而这一切都被后面的男人看在眼里。当他面无表情地交叉将双手合在额头上,明明是在沉思的模样,眼里射出的情绪却还是灼人无比时,整个车厢都是一片低气压。
一路上,乔崎的脑袋都是昏沉的。她不理解为什么席川会生气,她甚至想替自己喊冤,他们认识的天数甚至比不得她周围的任何一个熟人,为什么看见他沮丧或者阴沉的神色,她会有一些异样的想法?乔崎自己也不会相信任何关于爱情的言论,换一个说法,她根本不会对自己的另一半有遐想,所以当邢毅一次次对自己示好时,她选择无视或者逃避。
她自认为在感情上,本身是个无比迟钝和油盐不进的角色。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不健全家庭里,母亲又当了第三者去破坏另一个家庭的人,她理解这种在心理学上被普遍拿出来说的后期影响。她也并不会去否认。
只是……为什么她会在意眼前这个男人的所想?难道是因为他是个难得的天才?她嫉妒,或者是刻意去关注?
真是前所未有的头疼。她揉了揉额角,呼吸因为车厢的狭小而感到有些困难。
夜色撩人,华灯初上。早春,夜晚的温度还是有些冷。邢毅体贴地为她关好车窗,一边又忙着联系缉毒队那边的人。
“去华翔村。”席川终于开口,嗓音在夜晚显得更加清冷。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一个在夜晚活动的生物。乔崎这样想。
邢毅问:“以前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锋芒?你有这么好情报网,干脆调去情报科。”
席川的声音毫无色彩可言:“不去。”直截了当的拒绝,丝毫余地都没有。
“你当初既然能留在fbi,为什么还选择回到g市?”邢毅淡淡一笑,并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拉下脸。
首次听到这话,乔崎倒没多大的震惊,这种人不留给更大的海洋才是浪费吧。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你旁边这个女人呢?”他轻哼。车厢里又是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