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隐酒喝得虽多,却没有醉,这番话听得他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完全不知该回些什么。
……他只不过,不想让她担心,才将那些苦涩的情绪埋起来,勉勉强强开了一个玩笑而已。
一下子,满屋寂静。
两人对视,随即各自又都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苏吟风一脸气急败坏加羞涩之极的绯红。
“你这,”墨隐苦笑着问,“算是表白么?”
一阵静默之后,两个声音同时开口:
“算吧……”苏吟风说。
“不算吧……”墨隐说。
出神之间,似有乌鸦嘎嘎叫着飞过头顶的感觉,两人额上各自冒出了几道黑线。
“我……”
“你不用说。”苏吟风匆匆打断他,像是生怕触到什么难过的字眼一样,佯装着一脸轻松开口道:“我知道,你喜欢你那小徒弟花隐嘛,少来假惺惺地安慰我拒绝我,我没打算怎么着,你放心吧我以后一定嫁个比你好上一千倍的男人,到时候气死你。”
墨隐一怔,随即点点头,“好,你说到就要做到。”
苏吟风一听此话眼眶便不由得红了红,她别过身子不再看他,“用不着你管,总之,在没人回来照顾你之前,我是不会走的,你也就别费心思地激我赶我了,我早了解你肚子里的那些黑水,不会上当了。”
“他们不会回来了。”他淡淡地说,眼神望着墙上那幅熟悉的画像,“你也不必留在此,我身上的伤你是救不了的,待在这里也没用……倒不如帮我去找找白夜或祭雪。”
“我自会派人去梅雪之巅,但我还是要留下来。”
墨隐望着她的脸轻轻一叹,“苏吟风,你太傻。”
苏吟风瞪他一眼,“墨隐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再说一句我傻的话我立马把这水泼你身上,你信不信?”说着举起盛水的铜盆。
墨隐摇摇头,“你才不会。”
苏吟风故意又举高了些。
“你这个人又傻又痴脾气又不好,还总喜欢口是心非,没一句是真话。泼啊你怎么还不泼?”
苏吟风无话可驳——他就是这样,早在初初遇见之时就已经将她看了个透彻,所以从那之后就再也懒得多看她一眼。
可她却一直看不透他,于是就总想着再看一眼吧,再多看一眼吧,便这样,不知不觉深埋在他的目光里,想拔,也拔不出来了。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一连数日。
疏影总是悄无声息地去看花隐,他只能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攀到树上远远地望一望那抹身影,因为她虽搬进了他为她准备的院子,却从不见任何人,也极少出门,疏影若是略施法力飞入院中去找她,一准儿就又要被她冷言冷语地赶出来,试过几次之后,疏影便作罢了,与其惹得她不高兴,还不如就这样,遥遥地看着她。
她终日不笑,只在院中摆弄花草,偶尔也会铺上笔墨作一作画,只是每次画完之后,又都会很气愤地烧掉或者撕碎,以至于她画过许多幅,至今却一张残留也没有。
画中之人无外乎是墨隐,又或说,是子笛。
一笔一笔地勾勒出他昔日的音容笑貌,再放入火中一点一点地焚烧。
日子过了没多久,当他想在临离开人间之前再去看一眼她的时候,却被她发现了。
花隐捏着画笔指向院外那棵高树,“你还想藏多久?”笔尖的墨汁落在院中铺砌的青石砖上,染成了浓重的一点黑色,像是谁久别的眼睛。
疏影无奈,迎风飒飒自树上飞落而下,走到她面前,“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花隐用笔杆抵着下巴想了想,而后说,“大概一个月前吧。”
“原来我第一次来你就知道。”
花隐轻轻一笑,“莫忘了我是谁,你妖力藏得再好,也瞒不过我……只不过看你躲得辛苦,便不拆穿罢了。”
疏影看着她毫无杂质的笑容,不禁有些愣神,这么久了,自从她离开墨云阁之后就从未笑过,而今竟对他露出了这个表情,到底是强颜欢笑,还是已经释怀了呢?
“花隐,我要带领妖族离开人间一阵子,你……”
“去哪儿啊?”花隐不等他说完便心不在焉地打断了,问出这一句。
疏影表情似有迟疑,紧了紧手中的妖剑,背过身去,“去救我父王。”
花隐眉心一蹙,匆匆走到他面前,“你要带兵去闯天宫么?就凭你妖族那些残兵想破锁妖塔?你别做梦了。”
“当然不止是我妖族。”疏影一脸邪笑,随即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花隐,你知道么,其实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事到如今,我们都不知真正能使墨隐恢复神力和记忆的方法是什么,若是知道,还能毁去,可他和神界众仙都十分保密,我和无邪皆是查无所获。而我为了将你留在身边,已经让你服下妖魂丹记起从前,你又离开了墨隐,这个时候,墨隐一旦对凡尘没了眷恋,他定会配合白夜他们,恢复神尊之位,到时候再想攻破神界就难上加难了——所以,我们必须利用这点时间,在他没能恢复神力之前,除去他。”
花隐忽而想起了什么,手一颤,画笔掉落在地。
恢复神力的方法么……她也许是知道的。
她偷偷听过他和无忧子之间的密谈,其中有一句是无忧子对他说的:这酒中全是你的记忆,你又为何不喝?喝下它,才能想法子化解这场命劫。
那个酒葫芦!师父贴身带着,连睡觉都会放在里侧枕边的酒葫芦!
花隐又想起了曾经和师父的那段对话:
“师父为什么从来不喝腰间那壶酒?”
记得那时候墨隐的眼神很深邃,花隐几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