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躺在小床上睡熟的小人儿,粉呼呼的小脸,五官都小小的纠成一团,我想像不出她轻声叫“爸爸”的样子。亲了亲她柔嫩的小脸蛋,帮她把小毯子盖盖好。
“这样不行。”
身后响起她的声音,我站起身,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能这么折磨我……这样不行……”
她哭了,我知道。
我回身,用她反应不及的速度紧紧抱住她,抱住一个年轻的母亲,她的身体甚至都是虚软的,我能感觉到。
“你就当我耍赖吧,再给我个机会靳轻,给我个机会,我不想……求你了,求你了……”我这辈子从没对人说过软话,唯一说出个“求”字也只是对她。我狠狠吻着她,她的嘴唇似乎要动,我怕她说出我不愿意听的,马上吻上她的唇,堵住她要开口的话。
在那一刻我是真的后悔了,后悔当时为什么不让她先说,想来那时候她要告诉我的就是她已经怀孕的事吧,如果当时我知道,无论怎样我是不会放开她不管的,即使会因为子衿的事后悔,但至少比这个要容易些吧。
但是现在一切都迟了,我把所有人都辜负了,我不能给靳轻名分,不能给子衿爱情,甚至不能给自己一个心安理得。
“你给我几年时间,等我把何家的事都安顿好了咱们就离开这里,你等等我,等等我,好不好?好不好……”
我们像以前一样亲吻,就好像从来没分开一样。
最后还是她打破迷蒙幻境,用我的血和疼痛。她咬破我的唇角,轻轻地说:“如果有一天我决定离开,你也就不必再来寻我了。”
我把她拦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听见她小声却清晰地说:“顾谦,你混蛋。”
那一年,我二十五岁,我有了一个女儿,却不会叫“爸爸”。
番外二(子衿)
左手无名指上一道清浅的痕迹,如今没有了戒指的掩蔽,突兀的横在那儿。刚刚把戒指交给她的时候,我竟然有一瞬间的解脱感觉。
我坐进车子里,暖风开的很大,熏得眼睛发干,可是仍然觉得冷。最后一次看了眼二楼的某扇窗户,有个白色身影正坐在那儿,没过多久,纤细的女人靠过来,两个分明的人变成了一个。
安静了半天的车子突然开始发动。我看了身边的那个人,一脸严肃的看着前方,格外专注。
“你喜欢她。”
吱——
刚刚跑起来的车子猛地顿住,吓得旁边一个经过的护士小姐嗔怪地看了车里一眼,嘴上嘟囔着什么走过。
何子易,我的弟弟。
小时候,家里有一只刚出生的猫,喜欢黏人,总爱跟着人跑。子易很喜欢它,喂它东西吃,把它放进被窝里,跟它一起睡觉。后来,小猫偷跑出去走丢了,我哭的稀里哗啦,他却一滴泪都没掉,那时以为他不喜欢。直到有天我发现他躲在被窝里一边叫着猫的名字一边偷偷的哭,我掀开被子,他那时的眼神就跟今天一样,一种被揭穿的复杂情绪。
“你是我弟弟,这世上你是唯一一个跟我血脉相连的人,连你……连你也背叛我!”
“你胡说什么?”他不耐烦地重新发动车子。
“小易,你会撒谎了,你学会跟我撒谎了……”
一路上,我们两个人都沉默着。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人也会变成这样,还要让我经历比这更糟的事吗?我不知道。
晚上,一个人呆在这么一个大屋子里,即使这是我生长了一辈子的地方,但是它就像一只鸟笼,困着我。
我蹲在浴室里大哭,反锁着门,陈嫂听见了,着急地敲门。我大喊着让她走,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哭声。
我有一颗不够坚强的心脏,它偶尔会给自己放假,每次它罢工,我都会经历一场浩劫,即便这样,我竟然活到现在。不知道明天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不能想,是不敢想,因为何子衿是个没有明天的人。
没有人能明白这种感觉。
浴室的门终于被子易打开,他看着坐在地上的我,抱起我,我抱着他的脖子抽噎。
“姐,你别这样,好吗?”子易把我放在床上,握着我的手说。
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的担心是真的,我知道他对我是一心一意的,但是为什么……
子易扶着我靠在床头,细心地为我摆正靠垫,斟酌着说:“已经找到那个肇事的人了,是戎凯的人,已经想办法让他答应作证了。”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我让顾谦离开,并不是我真的放下了,只是这次的事让我真的感到恐惧,不能再让他留在这里了,否则,总有一天,他还会经历这样的事,我知道的。
我看着他有些闪烁的眼睛。
他坐直身体,手指在床边上轻轻滑动着说:“姐姐,他的心不在你身上,何苦?以后这个家有我,不会再有外人欺负咱们,即使没有他,我一样可以守护你,守护这个家。”
“你不会懂,子易,你真的爱过一个人吗?”我反趴在床上,不想看他又开始若有所思的眼神。
“我从那么小就一直在他身边,他总是那么温柔,我要的他从没拒绝过。你不会明白这种感觉,在这世上我已经不再要求任何事了,我只要他。小时候,我喜欢看人家弹钢琴,爸爸让他跟着老师学,然后一遍遍地给我弹,我就喜欢他坐在钢琴前边的样子。我知道他不喜欢,后来我也不喜欢了,我只是喜欢看他皱眉的样子。
我知道他的心不在这里,但是我只要能看见他就开心。你以为我一直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吗?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只是我不敢捅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