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朴素的一句诗词,被他用诡异的悠长轻柔的语气说处来,就带着一副若有若无的与众不同的蛊惑——似乎都能够算得上甜言蜜语了。
他看着自己的目光脉脉——似乎都能够称得上温柔多情了。
明书眉的心中咯噔了一声,脑中“咻”地一声提高了警惕,心想,哼,李太白——你这个伪诗圣,不就是比我懂几句诗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可是也向来以口齿伶俐出名的。
她从盘子中拣出一枚破裂的干枣,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一样扬起头颅:“彼此彼此!以后看见这样的裂枣,我也就会想起,你这样的歪瓜!”
李太白默。
甜言蜜语,听在白痴的耳朵里,能够听出苦瓜味来;就是俗话说的,对牛弹琴呀,对牛弹琴。
明书眉沉思了片刻,挠挠头:“人无信不立!算了,我既然答应了要收留你!我这就带着你去我家客房!不过你要偷偷住在那里,不要被人发现!”
李太白轻哼,心想好像我是见不得光的人物一样。
明书眉接着嘱咐:“千万不要走来走去!因为我家里姨娘不少——”
李太白疑惑:“那又怎么了?”
“因为姨娘们的成分太复杂,又没有经过整风运动,就目前来说,她们的思想情操还跟不上啦!看见你说不定就会诱惑你!”
不知道是不是明书眉的幻觉,她依稀觉得,李太白的脸上微微露出一闪而过的笑意。
李太白心想,这个丫头终于还是承认我的形象很有吸引力的,好吧,暂时原谅她的粗神经。
李太白的声调懒洋洋:“不是说,准备了一个美貌的丫鬟,给我暖床,在哪里?”
明书眉默,当时只是随便说说的啦,怎么可能当真,我们家的丫鬟可是都很有尊严的,我们家的人除了那一些没有情操的姨娘们,可都是士可杀不可辱的。
明书眉郑重其事地告诫:“你就一个人住在对面的客房,不要过来找我哦!万一不小心被人家看到,别人会误以为我跟你有奸情的!”
李太白眨巴了一下眼睛,脸上装出一点无辜:“其实应该觉得害怕的是我,出现在你眼前的,老是像筱仁悟这样的恶心男,你什么时候见过——像我这样风度翩翩的美少年——虽然我穿着旧衣服——好吧,脸也有点黑————真害怕你晚上的时候对我恶狼扑羊!”
明书眉承认,他谈笑晏晏的时候,脸色不那么深沉,似乎看起来挺讨人喜欢的,不过他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
李太白继续:“像我这样人畜无害的小绵羊,存在的意义可不是为了被扑倒。咩——咩——咩,真怕被你这一只恶狼给扑了!咩——咩——咩——”
明书眉咬牙切齿,忍耐。
李太白用胳膊碰了碰明书眉:“喂——你什么体质,敏感不敏感?”
什么叫敏感不敏感呀,纯洁的小幼齿明书眉,简直听不懂李太白这个猥琐男的潜台词。
明书眉挠头:“姨娘们都说,我是嫁不出去的体质!不过——”她的脸上有点羞愧,“不过,娘亲说,我那么贪嘴,是个贪吃鬼体质!”
李太白笑眯眯,轻轻摸了一摸明书眉小姑娘的脑袋:“这样呀!那我的爱好,可真是与你南辕北辙、大相径庭了!我是h体质——”
李太白继续抽风:“h——那可是具有高感官性;高欣赏性;熠熠生辉的高尚艺术,你们小姑娘不懂的!”
明书眉茫然。
“很高兴没有嫁给筱仁悟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所以说不能够瞧不起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嫁到一个好郎君!唉,小丫头,你真心想嫁个怎么样的!”李太白不要脸循循善诱。
明书眉义正言辞:“我当然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唱妇随——相公挑水,我浇园,可能会浇一小会儿——相公种田,我织布,虽然目前技术还跟不上——相公纳妾,我就养小白脸!”她得意洋洋地瞄了李太白一样,“古语有云‘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可不怕,我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我的座右铭是——男人不乖可以教,三十大板等着你,娘子带刀,随时练好十八招;男人不好换更好!”
李太白目瞪口呆,心想,比如我这一种被称为花花公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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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白推开客房的窗户,清朗天空,一轮圆月洁白,天际隐然都是星辰。漫天的星辰灿烂,似乎是他在京都不曾见过的绚丽景象。
他所住的客房算是明家后院中,明书眉招待闺中女友的住所。
他想起方才,明书眉拉着自己的手,熄灭手上的那盏灯笼,在黑乎乎隐隐绰绰的庭院中的树木下,在低低矮矮的灌木丛林中穿行。
在狭窄的走道中,耳畔除了来去自如的夜间的清风,只有这个小小少女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自己的鼻际,充溢着她的身上蔷薇花细密的甜香。
在繁华长安京中,与风月之事上得意非凡,在情事上所向披靡的李太白,心中突然就有了茫然、笨拙至于无措了。
明书眉,她自然算是甜美可人,然而却未必国色天香倾城。
她淘气活泼,即使所有的小小恶毒也是挚诚傻气。
李太白轻盈地跃下窗户,朝着明书眉的房间走去,她的门只是虚虚一掩,果然不算老成。
少女的闺房独有的气息,整个房间都充溢着她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时有时无的轻轻酣睡声。
在李太白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这样安宁的时刻。
他有过为母亲觉得屈辱,也有为父亲而骄傲过;他有过对身世的不满,也为自己的姓氏而骄傲。
有身边拥挤着花团锦簇的女人的喧嚣时刻,也有过缠绵撩人的漫长情夜——却从来没有过这样安宁到心生温柔的时刻。
这样的安宁,甚至于温柔,与其说是明书眉给与的自己,不如说,正是自己给了自己这样短暂的安宁——不过感谢你!
李太白平躺在明书眉的外边,感觉她软软绵绵的呼吸。
在睡梦中恍然未觉的明书眉,只感觉到有人坚决地把自己朝着里侧挤去,毫不怜惜地抢夺着自己的棉被。
小幼齿,啥都不懂的时候,就被睡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