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善孝为先,宁怀璟无可奈何,赶紧低头充乖儿子:“孩儿不敢,父亲莫气。”
一抬头,正对上崔铭旭盛满讥笑的眼,白白叫他笑话了去。立时生出一肚子怨气,忍不住偷偷扭头冲没人的地方扮个鬼脸,得意什么,也不怕笑歪了嘴。
那边也训斥开:“你胡笑些什么?老侯爷跟前不得无礼!平日里教你的礼数都忘了么?”正是崔家那个严苛呆板出了名的大哥,同他比起来,家里这个怀瑄慈悲得简直是尊菩萨。
宁怀璟眼见那个高傲的崔铭旭似撞上了猫的耗子,呵斥之下,人前的张狂无忌收得一干二净,只敢连连点头称是,不禁低头“扑哧--”一声轻笑,一腔怨气烟消云散。
旁人不知情,凑了热闹来闹席,哈哈一阵大笑,宾主尽欢。
老侯爷拉着崔家出息能干的大哥笑得比亲儿子还亲,两个都在家里不遭待见的“小混账”在一张张笑脸里僵着脸来来去去地飞眼刀。
“听说小侯爷也正读书,不知圣人的《论语》背了多少句?”
“崔小公子你要显摆自己学问便直说,京中谁人不知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好说,不及小侯爷你见识广博,更精通纵情玩乐之道。”
“不敢当。崔小公子也是痴情之人呀。”
“玉姑娘错爱罢了,小侯爷不用放在心上。”
“哪里哪里。”宁怀璟越发笑得虚伪,捏紧了手里的酒盅恨不得这就是崔铭旭的脖子,
“哪里及得上崔小公子出口成章一蹴而就的文采,只是三阙情诗一篇长赋,不知令兄长可曾读过?兄长跟前必是羞怯了吧,可要愚弟代崔小公子向令兄呈上?”
留恋青楼花娘之事怎能让那个比严父还严的崔铭堂知道?活活打死自己再撞死在老父灵前也是崔铭堂干得出来的事。宁怀璟一派善意的笑颜下,崔铭旭顿时无言,却不愿在此就输了阵仗,剜了眼前这个不学无术的小侯爷一眼,恨声道:“不劳费心。你就管好你那个红衣小美人吧!男子穿红,知道的还好说,不知道的还当他是你的……”
这个字眼不怎么好说出口,咽了咽口水,崔铭旭悄悄起了虚心。
“还当我是他的什么?”
背后冷不丁冒出一句截断了话头,惊出一身冷汗。崔铭旭匆匆回身,正是高抬着下巴一脸张牙舞爪的徐客秋。
“崔小公子,你还没说完呢。”再踏前一步,徐客秋眉梢高高吊起,脸色越发阴沉,是动了真怒。
气急之下才脱口而出,不过这未说完的话确实过分,又被逮个正着,崔铭旭的脸上不觉划过一丝狼狈。
“哼!”两手环胸,徐客秋还不肯放过,盯着他仓惶的脸,不屑地扯起嘴角笑,“人人都说你崔铭旭是天下第一大才子,我道你有多大能耐,原来也有哑口无言的时候。看来,玉飘飘的眼神也没好到哪里去。”
知晓他睚眦必报的个性,宁怀璟暗暗叹口气,刚要打算作壁上观,小煞星转眼已经绕过崔铭旭站到了自己跟前,墨沉沉一双眼乌黑鎏金:“你就是这么护着我的?”
“这……这……这……崔小公子不是还没说完么?”哪知道这账这么快就转到自己头上,没出息地倒退三步,宁怀璟赶紧再推给崔铭旭。
那头的眼珠子快要瞪出了眼眶,崔小公子,在场没有名媛一二位好歹还有丫鬟二三十,莫要失了风度。
徐客秋要皱眉,宁怀璟赶紧奴才样弯了腰凑到他耳边赔笑:“不是在屋里和晚樵喝酒么?怎么出来了?”
“屋子里闷。”
宁怀璟再笑:“我给你扇风。”扯开长长的袖子就要忙活。
崔家公子还在一尺之遥站着,一脸见了鬼的惊恐。
第六章
夜已深,灯火朦胧。
侯府的酒席却似才刚开场,远远隔了三条街还能听见瓷杯“叮叮当当”的碰响,欢声无数。年纪尚小的小厮从库房里搬出大大小小的烟花,迫不及待地在院子里点燃。火树银花,金屑漫天,映得徐客秋白白的脸上一片姹紫嫣红。
宁怀璟喝得半醉,一把揽过他的肩,一手指着他的脸肆无忌惮地笑。徐客秋没好气啐他一口,不自觉唇角便也泄了三分笑。
众人都忙着寻欢,谁也没注意到这隐在圆柱后的角落。干脆再把身体挨近一些,两手都搭上他的肩膀,宁怀璟险险就要撞上徐客秋的鼻尖,脑袋晕乎乎地一晃,偏偏就这么错过:“客秋啊……”喷出一口酒气。
徐客秋嫌恶地别开脸,伸手推他的胸膛:“去,坐着就好好坐着,你都多大了?还要我抱你不成?”
“客秋啊……”又一声长叹,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借酒装疯,脸上傻乎乎地晕开两陀醉红,整个人都挂上了徐客秋,“好啊,你抱我。”
不客气地再推一把,醉醺醺的傻大个酒缸子一样沉,才推开一小点便又扑上来,逃也无处可逃。
“客秋啊……客秋……”他喃喃低语,尾音一声拖过一声,悠长得仿佛能延伸到天尽头。
越过他的肩膀能看到江晚樵半隐在酒杯后的上挑的唇角,眸子里满是亮晶晶的欢愉。徐客秋猛然察觉自己似乎也喝得太多,脸上火辣辣的热:“喊什么喊,要喊也喊你的玉飘飘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