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客气!”女人挥着小小一方丝帕扭得像是随时要从楼上摔下来,“徐公子也要多照顾我们家飘飘啊!”
徐客秋一脸毫无心机的大大咧咧:“哪里的话?是我要劳烦嬷嬷多照顾小侯爷才对。从前都是他寻着我,往后有了玉姑娘,他就要在这儿长住了,得要我来这春风得意楼寻他了。”
说罢,他也不看宁怀璟,一径对着春风嬷嬷卖乖:“嬷嬷还是这般貌若天仙,丝毫不输玉姑娘。”
“哎哟喂!徐公子就是会说话,瞧瞧这嘴甜得……”女人用帕子捂着嘴笑,悄悄探出一双杏核眼,一眨不眨,直直看进已经递到宁怀璟跟前的托盘里。
楼里一下子静了许多,熟知忠靖小侯爷近来心事的看官们无不停了说笑竖起耳朵静候龟奴通报,连歌台另一边那群锦衣公子中也有人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
“小侯爷……”龟奴放低了托盘躬身行礼。
宁怀璟反不着急,伸手先将一早就摆在桌上的几颗银锞丢了上去:“给你们几个买酒喝,别抢,人人有份。”
四周站了一圈的丫鬟小厮忙不迭齐声道谢,声响竟不输刚才玉飘飘唱罢时的喝彩。耳边“侯府就是不一样”的感叹此起彼伏,宁怀璟脸上开怀许多,抬眼看歌台中央,玉飘飘仍抱着琵琶坐在那儿,一身红裙衬出一双黝黑得像是能说话的眼睛,竟也是正看着这边。
“他倒不笨。”江晚樵俯身悄悄对徐客秋道。
徐客秋只把视线别到壁上挂着的红纱灯上:“那可说不准。”
江晚樵还想说什么,却听宁怀璟不疾不徐道:“略微薄礼,讨玉姑娘一笑。”
他慢慢从袖中掏出一只小木匣,托在手中,略比手掌再大出一圈,色彩乌黑,隐泛沉光,必是上好的材料,不知内中装的是什么稀罕物件?
楼中立时又静了几分,人人在心中暗自揣测,这荒唐的小侯爷要为了一个女子败家到何种地步。
“呵!”龟奴抽开盒盖的手忍不住一抖再抖,只瞧见白花花一道宝气冲天刺得眼前一阵晕眩,众人居然都僵在了当场做不出丁点声响。
一室静寂里,徐客秋扯着嘴角正要笑,却有人先他一步笑出了声,扭头去看,正是歌台另一边被一群锦衣少年团团簇拥在正中的年轻公子,凌云高冠,九重纱衣,水红色的嘴角高高翘了一边,满脸讥讽。
有意多瞟他两眼,那边却似浑然不觉,只抬高了下巴远远望着宁怀璟。
“那就是崔家三公子崔铭旭。”江晚樵顺着徐客秋的目光,附耳对他道。
声音淹没在了龟奴迟了许久的高喊里:“忠靖府小侯爷赠玉姑娘南海珍珠三十三颗!”
满满一匣南海珠,粒粒饱满圆润,莹白无瑕,烛火下光华流转,乌木匣边也凭白镀一层隐隐珠光,更难得大小相同,成色相当,天下宝珠无数,要从中一一集齐这三十三颗,显然是费了相当心思。
同来的伙伴摇头晃脑地吹捧:“当年东晋首富石崇以十斛珍珠抱得佳人绿珠而归,所谓做派豪阔也不过如此!”
忙不迭有人挤眉弄眼地起哄:“玉姑娘今夜的入幕之宾非小侯爷莫属了!”
推了接踵而来的贺酒,宁怀璟慢慢地将手里的扇子摇:“在下初见玉姑娘之时,正是三月三。”好一个多情的风流子,除了气死爹娘顶撞师长,还有这样一副体贴心肠。
江晚樵回头高深莫测地看着徐客秋,徐客秋静静地给自己斟酒,酒液刚好和杯口齐平,不多一分不少半寸。
穿过了几桌酒席跑来奉承阿谀的人快要把他们两挤进角落里,徐客秋放下酒壶,在人头的缝隙里看见宁怀璟喝得通红的脸颊:“我们赌一回如何?”
“嗯?”
伸出手遥遥指着那个被灌得快要分不清南北东西的家伙,徐客秋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看清他眼中那个模糊的红影:“我说他今晚还是会输。”
“我说不会。”三人里似乎只有他还保持着清醒,江晚樵冷眼看着那个方才还倚在楼头闲磕牙的春风嬷嬷一眨眼就已经扭上了高高的歌台,拉着玉飘飘嘀嘀咕咕。呵……瞧她五根肥肥短短的手指头紧紧攒着玉飘飘的手,也不怕扭折了她家摇钱树的胳膊。
“若你输了……”徐客秋只直直看着宁怀璟酡红的面孔,却没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脸上也是晕红一片。
“若我输了,我织锦堂珍宝阁里的东西随你徐大少取走一件。”江晚樵好心将他面前的酒盅,缓缓把酒倒进自己的杯里,“若我赢了……”
“怎样?”徐客秋转过脸不以为意地冲他笑,手里的酒壶已经空了,“我一穷二白,你想要什么,尽管拿去。”
酒液撞击杯壁的轻响低微到听不见,江晚樵却垂眼看得专注:“我要你伴我一夜。”
“哈哈哈哈哈……”徐客秋仰头大声地笑,酒气上了脸,眼角快沁出泪花,“江晚樵,你输定了!”
那一边,龟奴的托盘里金钗银戒堆得满满当当,宁怀璟的小匣子上罩了薄薄几张白纸:“崔小公子情诗三阙送予玉姑娘。”
满堂议论纷纷。
崔家三郎好文采,一支湘管,几笔勾画,满纸相思。说关关雎鸠,说蒹葭苍苍,说月下瑶台,洋洋洒洒三阙七言仍嫌诉不尽衷肠,春风得意楼昏昏黄黄的茜纱灯下乘兴喷了酒,磨了墨,蘸了笔,铺了纸张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