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你很好,”医生在安妮额上轻轻一吻,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用手摸摸她的头发,才注意到他用的是左手,他那个从来不会碰人的左手。安妮觉得冰冰的。
“这位小姐是谁啊?”乔纳森问道。
“啊,这是社角久子小姐,她也被他们抓起来了。我正要和你商量呢,她无家可归,我想可不可以,在你那里……”
“哈哈,医生,你想得真周到呢,我也是很闷的,就把这位漂亮小姐当作孙女儿吧。也能陪我解解闷。”乔纳森爽快地答应了。
当晚,乔纳森先生热情邀请医生两人住在他家。当然,久子和安妮住二楼收拾好的客房,医生和乔纳森先生睡一楼。马克乖乖地趴在床边听着他们说话。
“我说医生,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放你出来的啊,我想要是你在不回来就给萨姆兰警官打电话了。”
“我也不太明白,”医生转身弹掉烟灰,“哦,不好意思,没看见你在这儿,马克。我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来了一个高级人物,就把我放了,还允许我带走久子小姐。”当然,沃勒隐去了比利还杀了人这一节。
“哈哈,你的面子还真是大啊。对了,医生,你的记忆……”
“还是老样子,我以为会发现些什么,不过那些黑社会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查我。我想我的记忆一段时间不会复原。不过也无所谓,我已经习惯了。”
“嗯,那也好,安妮小姐可是好姑娘,我可不许你伤害她哟。”
“是啊……”
夜深了,在“龙手”的二楼,路加先生来回踱着步,“比利,那个中国人到底什么来头?”
白西装的比利摇了摇头,他的西装还是一尘不染,“不知道,先生。”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大佬和他称兄道弟的。”
“我听说过一个传闻,路加先生,你有兴趣吗?”
“说吧。”
“六年前,也许是七年前,曾经有一个中国杀手,为一个黑社会服务,但是一年前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关于他,所有的都只是传言。他毫不留情的杀掉组织的敌人,据说,连他的情妇也不放过。听说那时组织的内部有人怀疑他的身份,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明白。总之找到了他的情妇,被他知道了,他杀了打听秘密的人,因为可能会泄露他的身份,就把她也杀了,然后防火烧了他为情妇买的豪宅。关于这个人的传言很多,最有意思的是,这个人左手戴着手套,从没有人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第二十一章 最后的午餐
22号的后半夜,又下了一场大雨,就在那之前,马克显得很烦躁。它躺在两张床之间,本来也安静地熟睡着。忽然,它好像听到什么似的竖起了耳朵,紧接着睁开警觉的眼睛。它站了起来,等待了一会儿,它在怀疑着什么,原地转了一圈。它把爪子搭在医生肩上,试图摇醒他,但是医生只翻了个身。没办法,它只好自己过去了。马克站在门前,双手搭在门上,这是个它曾经闻到过的气味,就在沃勒医生的诊所里,可是,这个气味依旧散发出一种不友好的感觉,他想干什么?它这样想,无奈门关着,它只得大叫,被隆隆的雷声掩盖了。
“你听见什么了吗?乔纳森先生。”医生终于醒了。
“是雷声吧,”老约翰转过来,他看到窗外一道明亮的破空闪电,“嗯,不对,马克不在这里,是它在叫。”
两个男人顾不上穿着整齐,从床上跑下来。在这时候,他们听见外面一辆车子发动的声音。老约翰拉住马克,轻轻地抚弄它脖子下面的长毛,想叫它平静下来,可收效甚微。沃勒开门跑了出去,但是没有看到那辆车的样子。
“你在干什么?”老约翰不解地看着沃勒,他正蹲在自己的车子边上,用手触摸车门。
“不,没什么。”医生这样说着,却没有停止动作,他开始检验轮胎。在确定无误之后,沃勒站起来,“没什么,我们回去睡觉吧。”
两个人重又回到床上,却都没了睡意。他们不约而同在思考一件事:是什么人深经半夜跑到他们的门口,他想干什么?医生的想法又多了几重:自己的车子并没有做手脚,那么他只是来看看?还有,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昨天追踪的人,他又受了谁的指派呢?
“医生,你也睡不着吗?”
“嗯。”医生点燃了一只烟。他看了一眼马克,那家伙踏实下来了。
“医生,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起……”老约翰有些踌躇。
“您就请说吧,没什么关系。”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医生,你的左手是什么?”
沃勒沉默不语。
“你不想说就算了,也没什么的。我老了,有时候胡说八道的。不过正因为我老,我能看到很多年轻人看不到的东西。我上过战场,见过无数死尸,也见过杀死他们的人们。我这样说可能很过分,医生,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闻到你有很重的血腥味。我才知道马克正是被这浓重的血气吸引过去的。但是,更是我惊讶的是,马克对你极为友好的态度。我想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也许并不坏,你知道并非所有杀手都是坏的。呵呵,医生,我想再这样说下去会挨骂的,不过,既然开了口,我也就无所顾忌了。医生,你的坦率再次令我吃惊,你很早就告诉我你失去了记忆,只对22岁以前的事还有印象。我那时候有个不准确的感觉,你以前一定做过杀手,也可能就是因此才失忆的。但是我只是一个猜测,因为我在第二次看见你直到现在,再也不能闻到你身上的血气。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对你更多的印象是你一次又一次的善行。刚才久子小姐告诉我,你把身上的钱全都给了红灯区的两个孩子。这种善良不是凭空伪造得出来的,可是……我深深地担心一件事……”
“说吧,乔纳森先生。”
“我的担心不是为我自己,我一把老骨头了,也不在乎被牵扯到什么。我在乎的是你的感觉,医生,你看过卢梭的《忏悔录》吗?”
“是的,看过一遍。”
“我对那本书的唯一感觉是,所谓忏悔,其实是混蛋的行为。我这么说可能很不敬,但是事实不过如此。忏悔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罪行,他什么意义都没有,被伤害的人一样停留在痛苦中,充其量不过是叫犯下罪行的人心安理得而已,使他又在重新面对这个世界,面对自己。别误会,医生,我决不是把你的善良侮蔑成忏悔,但是,你是否为你的过去而苦恼呢?你在给予孩子们无私的关怀的时候想到的是什么呢?我残酷的指出,你很可能在想,你过去伤害过他们,也许是他们的父母,别这样,医生,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它们不代表什么,也毫无意义。就像安妮,那是个多么好的女孩子啊。我感到你在强烈压抑着你自己的感情。在我看来,这是不对的。你爱她正如她深深爱着你,但是你不能给予她这份感情,为什么?因为你害怕把她卷进你的是非中去,你害怕给她伤害。但是,医生,你这样做已经伤害了她。我可能在胡乱地解释爱情了,不过,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她,过去是个未知数,一如将来一样。你能把握的只有现在,有了爱,在你将来不得不再拿起利剑的时候,你一样游刃有余……”
沃勒向空中喷出一大口烟,烟雾徐徐扩散,撞在天花板上,慢慢弹开来,这是无法名状的感受,烟雾没有自由,天空也并不无限。雨下得大了,冲刷着这个城市的罪恶。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那十年,我的生命里丢失了十年。沃勒唯一要做的是抑制住一个东西,他在二十二岁时第一次见到了那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