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车行驶得很快,轰鸣声震耳,约翰逊贴在对方宽广的胸膛上,烟草与衣服上男士香水的苦橘味,熏得他头昏脑涨。
冻得发麻的脸颊,恢复了知觉,然后感到隐约的疼痛。
他下意识的想要搓脸,头顶传来阻止的声音:“别动!”
约翰逊僵住,直到机车停下,他被男人拎进屋子时,表情都是呆滞的。
温暖的气息裹住了他全身,皮肤上很快出现红色,那是被冻伤的痕迹,麻痒的感觉很快冒出来。约翰逊控制着自己不去挠,冻疮溃烂的感觉他很清楚。
男人在房屋玄关处,拍干净身上的雪,摘掉防风镜与帽子。
他身材高大,接近两米,约翰逊在他面前就是个小可怜,还不到对方胸口高。男人有一头金发,湛蓝的眼睛清澈似天空,容貌偏粗犷,野性的魅力,因为没刮胡子,下巴处有一层淡青的胡茬阴影。
男人伸出手,不用弯腰,手掌能恰好放在约翰逊头顶:“小鬼,进去坐下。”
约翰逊缩在鞋架角落里,他胆子本来就不大,看到可以当小型篮球场的客厅时,局促不安,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在凯蒂查理家的电视里看过,这样的房子是豪宅。
黑色皮质沙发上堆着柔软的抱枕,一整面墙是热带雨林的生态缸,喷头正在准时工作,植物叶片上满是水滴,蜥蜴懒洋洋的在树叶下避雨。
爬行动物冰冷的竖直瞳孔,看得人心惊胆战。
约翰逊的肩膀被男人一推,差点踩到图案精美的手工地毯上,他慌忙按住墙平衡,结果发现他脏兮兮的手在雪白墙壁上留了两道印痕。
“……”
男人甩手将外套丢在衣帽架上,他捋起袖子,抓鸡仔一样将约翰逊带到客厅旁边的一间客用盥洗室里。
打开热水器,熟练的调配好温度,源源不绝的热水从管子里涌出来,缓缓上涨。
约翰逊慌忙后退,整个人贴在墙上。
“你在雪地里走了多久?”男人皱眉,这小鬼身上的衣服完整,没有开线,也没有补丁,不像从垃圾堆里捡的,但约翰逊的表现跟流浪儿童没什么区别。
邦戈洛城十分繁华,这里的流浪汉都有食物救济,更不要说一个孩子。
“我,我……”
“是家庭暴力?离家出走?”
约翰逊先是摇头,又局促的往门口挪。
“你的脸都冻红了,啧,这年头的小鬼都不怕长冻疮吗?”男人以强横霸道的语气,不给约翰逊辩解的机会,几下就把少年的外套扒了。
这下约翰逊真正的惊惶起来。
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是贫穷让约翰逊见过太多黑暗,当初连房子都没有的时候,帐篷区里出卖身体换取食物的妓.女附近,也有年纪不大的少年。后来学校里欺凌他的男孩,也喜欢把侮辱性的词汇挂在嘴上,约翰逊就算不想懂也想懂了。
大概也想到了这点,男人松开手,抬脚出门,丢下一句“你自己洗”。
盥洗室的门被重重的关上。
约翰逊迅速把那件外套穿回去,他不安的看着四周,水蒸气亲密的贴在他皮肤上。
洁白的瓷砖,镀金边的卫浴设施,洗脸池旁边放着很多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瓶瓶罐罐,浴缸旁边还有一小瓶贝壳状的香水。
没有窗户,头顶的换气扇发出轻微声响。
盥洗室外的男人,将外出衣服换下,光着脚在家里找了半天都没有发现果汁,橱柜里只有各种琳琅满目的酒,他头痛的走到厨房去烧热水了。
暴风雪,又赶上圣诞节,家里的保姆与菲佣都不在,只能亲自动手。
用热水冲了点可可粉,醇香的气味在客厅里飘荡。
男人漫不经心的回忆那个小孩瘦得只有巴掌大的脸上,一双蔚蓝的眼睛茫然透过风雪望着他。
啧,看起来就像从前,在圣诞节的夜晚对着橱窗的自己一样。
这小鬼还穿那么少,要是没人管,恐怕到第二天早晨就要冻死在街头了吧!
男人点上一支烟,他胸口依稀还能感觉到小孩脑袋缩着,全身僵硬的样子。机车开得快,他出门也没带上别的头盔,风雪呼啸,只能把这小鬼裹进衣服里。
——这是个很冒险的举动,毕竟没有查这孩子的身份来历。
因为忽然心软,圈子每年出的事数不胜数,更不要说直接将人带进家,有点出格了。
一根烟抽完,预估着时间差不多,男人走进盥洗室,发现浴缸的水满了自动停止放水,而小孩还穿着脏衣服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啧,真麻烦。
男人不耐烦的伸手再次帮他捡回家的小鬼脱衣服,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强硬点,这小鬼可能会一直站在这里发愣。
奇怪的是,这次约翰逊没有挣扎。
把全身冻得发红的小孩塞进浴缸时,男人听到一声怯生生的发问。
“……莫伦萨先生?”
按住洗发露的手停了下,男人挑眉:这是换套衣服就认出来了?
“凯蒂是你的歌迷,她特别狂热。”
男人连回应一句的兴趣都欠奉,说到歌迷,全美国全世界都是。
“凯蒂上个月有天半夜才回来,就是去看你的演唱会了。”约翰逊显得有点兴奋,因为不管在故乡南萨州,还是这座陌生的城市,天王巨星费德里克莫伦萨是共同的话题,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凯蒂,还有他的同学都对一位歌手着魔,但这不妨碍知道莫伦萨先生人很好,前天的电视节目还在播放莫伦萨资助的平民学生,考上常青藤名校的新闻。
约翰逊听了一耳朵这个男人的各种好话。
名为费德里克的男人,表情有点变了:“凯蒂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以前的公学老师。”
老师啊……
男人恢复正常,继续忙碌。
“我叔叔在飓风里失踪,凯蒂与查理是未婚夫妇,打算收养我,把我带到这座城市。”泡在热水里的约翰逊,笨拙地去摸满是洗发露泡沫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