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及的海市蜃楼。
最后,才发现支撑着这个只解决了温饱的庞大贫穷的国家的,还是占总人口几近百分之八十的农民。
然而这是城市人的时代,不是农民的时代,从来也不曾有过农民的时代。
没有一个城里人不是从乡下人来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城市人已经习惯了欺压盘剥乡下人。
高楼大厦是乡下人盖的,可是他们从来没有住过。
粮食是乡下人种的,可是他们吃得远远没有不种地的人好。
城市建在乡下人的背上,他们却不是城市的主人。
每当他们感到吃了亏的时候,城里人总有一大堆的道理证明他们吃亏是应该的。
张风起不懂国家与民族的大道理,他不知道城市人需要的那种自以为是的虚荣和势利,他只用自己简单直接的立场来看待是非对错,他知道他们“很坏”。
他才十五岁,刚刚要开始感受像他这样的出身将承担的苦。
然而他的肩膀还太稚嫩,他只有一双虽已满是伤痕,却还没长大的手。
在他清澈透明的眼睛开始沾染和他父辈祖辈同样的愁苦和灰暗之前,谁来救救孩子?
当我第一次发现
已经来不及
我只希望
不会伤害你
风起在乡下没见过汉堡,他把它当作馒头。
风起之时 正文 3
正月初五,刘二就回来了,给张风起带了他妈妈做的衣服和鞋。
刘二的儿子在县里中学读书,学费生活费对于乡下人都是不小的数目,他得多挣些钱。
干了没几天,他从铰环松脱的铰架摔下,折了腰。
那个不愿意多说一个字的医生冷冷的道,如果不动手术,他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
手术费需要一万元,必须先交五千块钱的预付金。
老福带着张风起去找包工队的大老板。
大老板姓韩,人称“韩千万”。
跪也跪了,求也求了。
“韩千万”说刘二到工地不满一个星期,给了三千块的住院费算仁至义尽了,如果开这个口子,以后这个要一万,那个要一万,他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没有要到钱,去医院的路显得格外漫长。
无计可施的老福,在一家歇业的店铺门前台阶上蹲了下来。
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大街小巷花灯簇簇,沉浸在新年气氛中的人们熙熙攘攘,一派欢腾。
望着热闹的城市,老福叹了口气,“娃啊,干我们这个的贱命啊。”
医院终究还是要去。
歇了一刻,老福站了起来,“走吧。”
张风起道,“我想去转转。”
老福点头。
没有钱,早去晚去都一样。张风起毕竟是小孩子,街上又很热闹。
翻下墙,张风起绕过那辆漂亮的小轿车,轻轻的推开了门。
“韩千万”正看报纸,没有察觉。
等他听到动静,已经来不及了。
张风起速度奇快,准确凶狠地一脚踢中他发福的肚子,将他连人带椅子踹倒在地。
不容片刻喘息,落下的每一拳都如重锤。
过了六十的“韩千万”,身体滞重,毫无抵挡余地。
楼上急急忙忙跑下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从后面抓住张风起的衣领。
张风起回过头。
看到他的脸,青年很意外,打向张风起的拳头没有落下去。
张风起可没迟疑,一拳击中他的脸。
房子里又有几个人赶到。
一个男人操起手边的椅子向张风起砸去,先来的那个青年大叫,“不要砸!”侧身护住张风起。
差点砸到他的人惊得一撒手,椅子“啪”的掉在地上。
“韩千万”艰难的被扶起来。
“快把他给我抓到公安局去!反了天了,反了天了!”他喘着气叫道。
那青年把张风起箍在怀里,回头道,“他还是个孩子!”
“韩千万”道,“送到公安局!送到公安局去!”
青年大声道,“爸爸!他是个孩子!”
他这么一叫,屋里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