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虽说沈琼莲在后宫地位尊崇,但她也是官宦人家女儿出身,毕竟是不如在家来得悠闲自在,她在宫中多年,即使出宫,也手握多条重要人脉,家里人是只有捧,没有压的。乐琰不禁脸上发烧,真心实意地道,“乐琰自然是只有为师父高兴的,只是,我年少无知,现在才得到好消息,师父便要走了,今后……”
“若只是靠着我,你又会有什么出息?”沈琼莲皱眉斥道,顿了顿,又淡淡地说,“你放心就是了,自然不会让你无人可用的。”
乐琰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沈琼莲在宫中经营多年,没有个把心腹,那是谁也不相信的,为未来的新主子引介一下,乃是皆大欢喜的事。只是……原本还以为,在这后宫中,靠山稳固,如今看来,却还是要自己经营局面了。
沈琼莲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思,举起手摸了摸乐琰的头,道,“为师成化年间入宫,在宫中已有二十多个年头,却也只有一点心得,这就告诉你,日后在宫中,需要时时谨记。”
“是,徒儿知道,即使身为六宫之主,也并不代表,能在宫中肆意妄为。”乐琰忙尊声道,沈琼莲唇边溢出一丝极淡的笑意,附耳在乐琰身边低声道。
“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永远也不能低估了一个人的心,还有……小心宦官。”说着,站起身倒背双手,悠然踱出了那狭窄幽暗的小屋子。
乐琰在她身后,望着那挺得笔直的脊背,忽然间又是一阵鼻酸,就好像再一次,把乐瑜送上了去往苏州的大船。
这番出宫,却是
66、衣锦还家
顺顺当当,乐琰本当朱厚照会找机会和她单独相处片刻,说说话儿,但直到她踏上家中派来迎接的马车,也没瞧见太zǐ_gōng中的人。到得家中,果然第二日满堂都是打得上、打不上关系的亲朋好友,个个嘴里全是好听的话,不是夸乐琰的才气,就是夸她的美貌,更有见乐琰面前凑不进去,转头讨好秦氏,说她教女有方的。乐琰也不得不堆着笑脸做了一天的陪客,第二日,张老夫人又将她请去相见。
别家的邀请,也就算了,还可以拿乐琰病了等搪塞。但张家却是的确要亲身上门拜谢的,这回连从没上过张家门的秦氏都打扮了起来,收拾了一整车厚礼,带着乐琰坐了粉刷一新的桐油车到了张家,张家迎候的人早在两里外就来了,从西角门内下车换轿,才一下轿,甄氏、孙氏便双双迎了出来,两人都是脸上带笑,秦氏忙也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两边对行过礼,甄氏一边道,“是秦夫人吧?久闻夫人的贤名了,直到今日才有幸对面,来来,里头请,天气还有些寒冷,已是备下了二姐最爱的芝麻核桃酥。”一头说,三人一头进了萱瑞堂,老夫人身穿暗红袄裙,狄髻上满插福寿首饰,端坐在北向左侧太师椅上,脸上也是喜气洋洋,乐琰与秦氏双双见礼,老夫人忙叫人一把扶起,和蔼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多年来常来常往,却是到了今日才和秦夫人对面,是我老了,越发疏懒了,还请秦夫人不要见怪。”
秦氏给乐琰使了个眼色,乐琰就上前笑道,“叔外婆这是说哪里话来?——怎么不见丽雪姐姐?”
“都在后堂呢,你也快进去吧。年轻姐妹经月不见,哪有不互相思念的道理?”老夫人显然兴致极高,手握着茶杯笑道,“秦夫人,请用茶。”
乐琰看了秦氏一眼,秦氏知机,笑道,“去吧。”她这才进了后堂,众人见乐琰对这个继母如此尊重,也都不敢气高,在前堂喝茶说话不提。
这边且说乐琰一进后堂,丽雪便大叫一声,“你可算是来了!”说着,直扑过来,抓住乐琰胳膊直晃,笑得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青雪与玲雪跟在后头,齐齐福身,娇声道,“见过二姐姐。”多年来,她们还是第一次对乐琰这样的客气。
乐琰也不是个多么超凡脱俗的人,自然喜欢被人捧着,她对青雪玲雪,本来就没有多深的恶感,淡淡地嗯了一声,笑对丽雪道,“展眼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还是这样一惊一乍的,怎么得了?”丽雪却是笑得极是欢畅,不住地道,“日后与儿女说来,也实在是值了,未来的皇后娘娘与我初见时,也不过是个娃娃罢了,第一次进宫,还是与我一道,第一次与太子比试,也有我的份儿
66、衣锦还家
。哈哈!”
“有你这样显摆的?”乐琰笑啐了句,却也是为丽雪所感动,青雪拉了拉犹自想往上凑合的玲雪,两人都退出了后堂,乐琰看在眼里,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与丽雪说了私房话,这才道,“只可惜,你出嫁前,我是不能来看你的了。”
她身为未来的太子妃,自然是要顾全名声,闭门不出,免得招来非议,恐怕不能再像往日那样自由,丽雪了然点头,又有些感伤,“这样一来,咱们可真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顾家世代镇守江南,镇远侯夫人也是这几年才带着女儿回到京城居住,丽雪若是得宠,自然要常年住在江南的。
乐琰语带玄机地道,“不妨,有机会,有机会的。”惹得丽雪只看她,忽地想起来,又道,“你可知道,年四娘现在如何了?”
当日年永夏与张皇后到底说了什么,到现在也无人知晓,但她未获得任何册封,被赏赐了银币还家,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乐琰放下心来,更是对年永夏起了结交的心思,须知像她这样处处高人一头的逸才,平素里自然而然,便想找些相当的朋友来往。别看青雪玲雪看不起她,实则她也实在是看不上青雪玲雪,大家的关系才会这样冷淡。年永夏人又美、又聪明又温柔,如果没有利益冲突,谁不想和她做朋友?只可惜,乐琰与她的关系实在是太尴尬了点,将来要怎么来往,也是为难的事,她虽然对年永夏的操守很放心,却实在很不放心朱厚照。不过,希望她有个好归宿,倒是真心实意。眼下年永夏虽然未被皇家选中,但好歹也是进了亲选,身价也是大涨,恐怕上门提亲的人不少,就不知道这里头有没有她的心上人了。
说到年永夏,丽雪目光一闪,只道,“这才几天啊,你也未免太着急了吧。”乐琰愣了愣神,这才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说着,便把年永夏在宫中对她吐露的实情,告诉了丽雪,丽雪这才释然,拉着乐琰的手歉然道,“我早知道你不是那样心胸狭小的人,是我枉做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