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柴氏是不知道宁采臣知道未来的历史,但是在他们看来得罪了太子,又与佛门交恶,宁采臣不带亲人入京师才是正确的,所以他说:“我们已经研究过宁采臣,这人对自己的亲人极为重视。所以,你一定要想方设法让他出面。这是主上的命令。”
“是。”是命令,她就要服从。
他们这些人不仅仅是服从主上的命令,更是要报仇,向赵氏报仇。因为他们这些人都是当年柴氏旧部的遗孤,都是死于那场叛乱的忠君之人。
老者看着三姨太离开。口中喃喃自语:主公,成不成就看他可以拉出多少人来了。这外人到底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还是我们自己人啊!
宁采臣的身份,他们已经确信无疑了。这么些年来,凡是当年的忠良之后,至今没有反数的。而这方腊刚刚起事便不听话了。
老实说,他们这帮老人是不喜欢方腊的。就是起事之初,他们也是坚持宁采臣为主,只是有人提议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再加上初起事时,他们潜伏的人帮助打开城门,确实也是无往而不利,也就不再争执下去。
可谁想到,这方腊地盘一大了,竟然不再听指挥了。
三姨太悄悄回了后衙。
杨知县不再写字,而是以酒浇愁,颓废的样子,瞬间便老头子一般。
看他这样,三姨太一脸的鄙视。心说:酒囊饭袋!总是骂别人废物,实不知你才是最大的废物!不是为了主上的事业,谁会嫁与你。
想是这样想,进了屋,她便换上笑容:“老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喝闷酒了?”
杨知县抬起一双醉眼:“是三姨太啊!不吃酒又如何,这反贼一到,本知县是必然人头落地!”
想哭,却没有泪,只有苦涩,以及心死如水。
废物!无能!这赵家人以这样的人的官,必然要丢掉江山。三姨太心中骂道。但是再骂又如何?这男人废物才更好掌控,这也是她当年选中他的原因。
表情不变,三姨太继续说:“老爷,你一个人发愁,为什么不找手下一起来商议。”
“手下?那一帮废物!一点儿用都没有……”说到手下,杨知县是动了雷霆之怒。
自己是什么?是文人是大老爷。
自五代及宋以来,这文官便是不用做事的,只要有圣人不言就够了。
读过书,又做了官,杨知县如何能不知道,儒学克己复礼而不务民本与人本这一看似华丽与文质彬彬的“社会实用美学”功课,终于在它诞生一千年之后发挥出了渐慢效应。这种功效是如此之独特,算得上是中华传统文化之一端与中国封建帝统真诚合作的杰作。
杨知县不是现代人,如果是,他一定会大唱《我开始摇滚了》。
我从小很刻苦可学的东西没用处我学了十年算算数儿它最后让我喂猪你给我指了条路叫我替你抗包袱活着就得装糊涂要不然就开除……这不是靡靡之音,而是知音。
什么半部《混语》治天下?我四书五经无所不学,可是到了现在,我连一个县城都管理不好。
可是这样的事实,我敢说吗?一旦说了,才是自绝于仕林。
我有什么办法?就是孔圣人来了,也没办法。要不然,当年也不需要他满世界跑了。
不过,他要是不跑,这儒学也传播不开……害人不浅!唉!这与我何甘,还是吃我的酒吧!
杨知县摇了摇头,他虽有所醒悟,但是世事如此,他又有什么办法?就是八百多年后,人们不依然像他一样,学好数理化,该养猪的养猪,该卖冰糖葫芦的卖冰糖葫芦。
只是多少人像杨知县现在这样,起早贪黑,弄坏了视力,花费了金钱与光荫,最后得到了什么?早做生意的话,现在也不用还上学贷款,更加不用为还房贷发愁了。
一步慢,步步慢。十年前十万的房子,十年后五十万上百万,你都买不到。
看杨知县还要喝酒,三姨太直接伸手把他的酒壶夺了下来。
“唉唉唉!”杨知县的嘴唇跟着酒杯跑,都跟不上。“你这是要干什么?”
三姨太:“只是吃酒,问题使解决了?”
杨知县:“吃得醉了,杀头不疼。”说着又去抢酒吃。
三姨太怒了,把酒壶酒杯往桌上一摔,怒声道:“吃吃吃!再吃就真的死了!”
杨知县对这样的暗示还是极敏感的,官场上,不会做事不要紧,但得会做官。怎么暗示,怎么模棱两可。他杨知县也有研究的。
“夫人,您有办法?”杨知县酒杯也不端了,上前便拢住三姨太,万分亲热。
男人是臭的,特别是这颓废的男人。几天不更衣洗澡,汗臭味,怎一“馊”字形容的贴切,再吃酒。
酒在人体,在口腔,在胃液的发酵,离得老远都能熏死人。更不用说上前拢住了。
那股味儿,三姨太当场都差点儿吐了,但是她却强忍住了。“老爷,你忘了李头了?”
脸是不敢动着杨知县的,太难闻了。正好借着不满,把脸偏向一边。
隐藏之下,杨知县一点儿都没有看出三姨太的不满。“李头儿?他?他的功夫是不错,夫人是说让他保着咱们冲出去?”
三姨太:“老爷,逃了又有什么用?老爷逃得过大宋律法吗?丢土失地,是个什么罪过,老爷比奴清楚。”
杨知县:“夫人,快别吓唬我了,我已经快吓死了,夫人有什么法子,尽速道来。”
三姨太说:“老爷,这李头儿可是有个亲人宁采臣。”
“是,是了。可以……”杨知县手舞足蹈不一会儿,他便停了下来,因为他“可以”不下去了。可以怎么样?他哪儿知道,只得拿眼看自己姨太。
三姨太说:“据说这宁大人,手下人可不少。”
杨知县:“手下人,他一个京官,能有多少手下?”
三姨太见点不醒他,继续点他道:“老爷,这宁大人生意做得极大,单是船队,五千好手也不只。再加上他帮工的、家属,凑出几万人也不是问题。”
“没错!有了几万人,这钱塘绝对可以守住,至不济也可以等到朝庭的援军来。”
引导的作用,是极大的,特别是这成就感,是绝对别人告诉你比不上的。
杨知县心怀大慰,大有以后走哪便带三姨太去哪之感。“好夫人,好夫人!你真是我的贤内助。”说着便欲吻上来。
三姨太把脸一偏,恰好躲开他的臭嘴,面带微怒:“哼!夫人,夫人。我什么时候才能得个夫人的封号?”
见她是为此生气,杨知县哈哈大笑:“快了!这次只要守住钱塘,绝对少不了你的夫人封号。”说着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
三姨太:“就是有封号,也是你家中的正牌夫人。我一个妾室,哪儿轮得到我的封号。”
杨知县不语了,因为这是事实。
不要以为后人老说古人女人是男子的附庸,就真的信了。其实不然,后世关于对古人女子社会地位的描述,那描写根本就是妾,而不是妻。
妻与丈夫的社会地位平等,只有妾才是货物一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所以三姨太一说没她的份,杨知县也不出声了。这立了大功,皇帝只会封赏人,货物是不会封赏的。这是规矩。
杨知县知道他没有本事改变,却对外大声说:“李头儿,你进来。”又柔声对三姨太说,“宝贝儿,你先回房去,我要处理大事。”
“哼!”一声冷哼,看是不买帐,却转身回了内室。
她这边进去,杨知县整整衣冠,酒是不喝了,直待李公甫进来。
“头儿,一路走好!”众差人带着同情的目光送别李公甫。
幺寿!我又不是去赴死?至于吗?
但是李公甫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这次是好不了了。
临到门前,说是门,却没有们,只是一个圆形,做成了门的样子,但是却隔开了内外室,杨知县正坐在里面等他。
李公甫深吸一口气,然后把头一低,便向前走去,计算着差不多到了杨知县的面前,他再把手一抱:“大人,李公甫来到。”
这脸是绝对不露的,低得极低,差不多与地位平行。就这样,还不能踏错一步,这也是他们这当差的练出来的一项技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