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一世到这一世颜笑从未喝过酒。
这是第一次。
人家都说借酒消愁,颜笑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想借酒消什么,她只是觉得心头有一种闷闷的感觉,急需用酒将它驱散。
一口又一口的酒灌了进去,可是她的脑袋却依旧清醒。
自己竟然喝不醉吗?
颜笑吞下最终有些微微发苦的酒水,心头更是苦不堪言。她竟然连一醉都做不到。
她手中抱着那坛酒,不断往自己口中灌去,直到她的双眼终于开始有些迷蒙。
她这才提起步子,跌跌撞撞地朝着面前的那扇门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不过十步的距离,却让颜笑走出了一个世纪的长度。
颤抖的双手,打了三次指诀,皆失败了。
颜笑颓然地垂下双手,转过身,贴着门,再次席地而坐。
“左手一下、右手两下……”喃喃的呓语从她的口中飘出,挠在房内床榻上躺着的那人心上,最终缓缓地平息了下去。
……
“颜师叔!颜师叔!”
次日,颜笑是被前来送药膳的聂飞给叫醒的。
聂飞这日起了个大早,按照几位道君的吩咐,为宁远熬了药膳,早早地便往这儿送来。
岂料刚进了第一重门,他便看到宁远的门口蜷缩着一个人。
那人发丝凌乱地盖在脸上,双手紧紧地怀抱着一物,正在酣睡。
聂飞骇了一跳,跑上前一看,竟是醉了酒的颜笑。他心中感到了略微的酸楚,谁来告诉他,这贯清峰的两个天之骄子,怎么就成了今日的这等模样了。
“你怎么睡在这儿?”
颜笑一睁开眼,便看到聂飞端着个托盘,神色复杂地蹲在她的面前。
她这是……
颜笑觉得头有些疼,这是饮酒过度的后遗症,即便是修士也难以幸免。
她大概酒品不好,却能清楚地记着自己醉后所做之事。自己竟然就这样在这门口睡了一夜……
好在是被聂飞给看到,若是让其他弟子看到,保不齐又要传出什么样的八卦来。
颜笑心头一阵懊悔,一面懊悔自己酒品不佳,一面懊悔昨日怎么没有趁着醉酒进去看一看宁远。
今日清醒了的她,又没有了勇气。
“你这是……”颜笑不愿回答聂飞的问题,只得移开话题,看着聂飞端着的托盘,面露不解。
“这是宁师叔的药膳。”聂飞解释,颜笑点了点头,接着便见聂飞对着门打了个指诀。
原来,她昨晚进不去的原因是,她一直打成了自己洞府的指诀。
颜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掩面,却还是叹了口气,向聂飞伸出了手。“给我吧,我进去……看看他。”
颜笑的表情认真且真挚,让聂飞压根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只得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托盘交予她手中。
目送着聂飞渐渐走远后,颜笑便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面前那扇已经半开的门。
一入内,一股药味儿便扑面而来,颜笑蹙了蹙眉,只觉得这种味道何其熟悉。
这不是她苏醒之前,房内一直有的味道吗?昨日,慕霖那儿,也同样是这种味道。
这么想着,颜笑又觉得心口微微发疼。
颜笑端着药托,轻手轻脚地走到宁远床边。她缓缓地将药托放下,又拿起勺子,在药碗中搅了搅,而后将沾着药汁的汤匙放到自己的嘴边抿了一抿。
苦涩的味道从唇边蔓延开来,很快,颜笑便觉得苦涩占领了她的整张嘴。而做着这一切的她,从始至终,就没有朝宁远那处看一眼。
她甚至没有发现,有一双眼,带着灼灼的眼神,从她进来那一刻开始,便一直追随着她。
颜笑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中手中的药汁,眼神却飘忽地朝前看着药托,始终无法鼓起勇气往她的左手边瞧上一眼。
“你……难道打算……一辈子不看我?”
清冷的声音忽然想起,骇得颜笑险些没能抓住要从手中滑落的汤匙和药碗。
她缓缓地转过头,终于看清了床上那人的容颜。
他黑亮的眸子直直地注视着她的脸,他的脸没有褶皱、没有褪不去的伤痕,他容颜依旧如初。
“你……如何?”
“很好。”
很好?颜笑闻言却险些红了眼圈,还好不知为何,到了宁远面前,她的情绪忽然便能隐藏起来了。
他容貌未变,依旧是二十出头的年轻模样,可是他那一头发白的头发,却赤裸裸地向颜笑昭示着,事情根本就不是他脸上写的那样云淡风轻。
“你……为何?”
明明只是差了一个字的问题,宁远却又不愿回答了。
只见他但笑不语,看着她手中端着的药碗问道:“这是聂师侄送来的吗?”
颜笑心不在焉地拨动了几下手中的汤匙,点了点头。
“该凉了吧?”宁远挑了挑眉,见颜笑丝毫没有要让他喝药的意思。
颜笑闻言大窘,因为心头一直被各种的问题困扰着,她反倒忘了方才她是揽了聂飞平日里的活进来的。现在倒好,她搅着一碗快要凉透了的药膳,将病人给晾在了一边。
“我……再去给你热热。”颜笑心里异常的窘迫,撂下了一句话,当即便带着药碗夺门而逃。
宁远看着她慌乱的背影,轻笑出声。
出了门的颜笑,复杂的心绪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宁远的状况,看上去要比慕霖好了许多,这也让她放心了许多,很快,她慌乱的思绪便被赶出了脑海。
约莫半个时辰后,颜笑端着一碗温热的药膳,再次走进了宁远的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