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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寺柳桥。”他淡淡的说。
“哇,你怎么知道?”我更崇拜了,”我看过就忘了。所有的庙名字都那么像…”
他瞅了我一眼,又笑。”妳的聪明都搁我身上了…轮到自己就憨。说不得我得替妳筹划筹划…前人造孽,我替妳了结了吧。”
我胡涂了。直到后来,我听说那个名角在大悲寺柳桥被痛打了一顿,我才恍然。这个蛮姑儿的眼光真是差透了呀~怎么看上一个眼睛抽筋的?
“那可不是我!”我对仙心大声抗议,”我眼光很高的!”
“我知道。”他淡然的说,”要不,怎么只有我入妳的眼呢?”
…我再次被麻倒了。
男人果然不能捧,那个自信心是怎么回事,一整个宇宙膨胀…麻死我了。
后来邀约果然如雨后春笋…我是说如雪片般飞来,但仙心都用”秋闱将近”推掉了。
也是,入秋了,他也要收拾行李去考试了。
但他不让我跟。
我很不谅解,大吵大闹,两世为人没这么幼稚过。我来到现在一年了,从来没有一天跟他分开,现在要分开两个月,想到就不寒而栗。
但他不肯,绝对不肯。他无奈的揽着我,”我知道妳担心,也知道妳舍不得。但我不能一直让妳照顾着。我知道妳会说妳不苦…但我都看在眼底,我知道。”
他明亮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琳琅,我是妳的夫君。妳一辈子都要倚靠我。这个功名,我要自己去考回来,该吃的苦,我要自己吃,不能让妳更风尘辛苦。我只要妳…在我回来的时候,来城外柳桥接我。”
我知道他的意思,我真的知道。但我舍不得。他想要像个男人一样,走出去考取功名,让我觉得荣耀。若是一直由我扶着,他就学不会走。
但我根本不在乎荣耀,我只在乎这个人。那么远!要走十天呢!小厮不知道会不会好好照顾他,他路上还要吃药,会不会懒得吃了。
“我会带妳去玩。”他扶着我的脸哄,”真的,我早就想好了。带妳去听戏,带妳去踏青。所有我躺在病床上渴望,妳躺在病床上渴望的一切,我都想要带着妳。但绝对不是带妳去吃苦,把妳孤零零的搁在闱外等我,绝对不是。”
我流着泪,漫过他的手,”干嘛不叫我去长风沙等你?我也知道什么是相迎不道远。”
他哭笑不得,”…因为江苏没有长风沙这地方。”
这两个月,我过得比我卧在黑病房那年还长很多。我还以为卧床度日如年,结果这两个月是度秒如年,一整个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恋爱这件事情真是太糟糕、太糟糕了。摧毁人的强韧意志力。每天让我略有生气的只有写信这件事,怕耽误他的功课,我都特意嘱咐不用带回信回来。
我只能说王家大哥对我纵容,连王熙凤都挺疼我。我这样一日一家书的人力物力真是耗损甚巨,他们还是笑着替我去办了。
王熙凤还推我,”三叔前脚才走,妳就死了大半个?”
“大嫂,妳不会懂的。”我奄奄一息的回答,”那条墨鱼狠心的把我的魂也带着走了。”
她喷茶了,拧了我几下,”肉麻死了,怕人不知道你们小两口好?酸死我…”
“妳拧吧。”我一脸悲壮的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等大哥跟二哥换班,换他跑浙江,就该我拧妳了。”
当然又是挨了一顿粉拳,只是人笑到发软,真的就是粉拳,一点力气也没有。我真悲伤,我这样可怜,这样惨烈的说出我的相思病,怎么也能让她笑成这样?王家的人就是笑点低,还会姻亲感染,太可怕了。
每次我分享这样悲伤的感想时,招来的只是一片笑声,互相帮着揉肠子。真真没良心。王家就没一个好人。
就在我度秒如年,简直要打滚的时候,小厮飞马来报,喘着说三爷夺得乡试榜首,不日将归。
“不日是哪日啊?”我惨叫,”哪一天叫不日?”
没人回答我的问题,笑得可响了。
这世界太悲伤了,人的同情心都让狗吃了。我默默去墙角画圈圈,悲愤莫名的写了十张信纸跟仙心告状。
等到我觉得我大概会成为第一个因为相思成疾正式死亡的病例时,王熙凤闯进来推我,”得了,三叔快到了,就在…”
我马上眼睛大睁,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火速跳起来更衣,随便抹了把脸,头都没梳就要往外冲。
“妳还没穿鞋哪!”王熙凤对我嚷,”妳要这样疯婆似的去见人?还有半天工夫才进城,妳急什么?”
“白娟!”我扯着嗓子喊,”帮我梳头,我手抖到梳不了了…大嫂,我答应他要去柳桥接他的!随便梳啦,不要复杂的,简单就好!快快快!还有那个谁…随便谁都好,去叫套车啊!我要去柳桥…”
王熙凤沉默了会儿,摇了摇头,”我是听说过中举人的会喜疯,神智不清。没见过举人老婆喜疯的…”
再不快我真的要疯了啊!
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柳桥,当然仙心没那么快。中秋了,冷了起来。我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心找夹袄,随便拉着就来了,现在才瑟瑟发抖。不愧是白娟,立刻帮我披上披风。
“好白娟,”我很感动,”可惜我太爱你们三公子了,绝对不让他收房。我一定给妳挑个明媒正娶的,风风光光嫁出去。”
她红了脸,脸上还是王家固有的冷静,”我跟我远房表哥已经定亲了。”
“妳喜欢他吗?”我大吃一惊。
“…他待我像是三公子待姑娘。”依旧保持着泰然自若,只是非常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