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白村后,小凉赶路六天,一日比一日神色渐冷,一日比一日气数雄浑。
等到幽州城外,一路抱着一口袋种子的小女孩将那一袋种子背到背后。
入城第一步起,她便只是诸葛孔明,
曾经那个叫小凉的小女孩,出了白村离了李祀便再也没了。
在她身后十里,随行亲兵,不发一言,一路皆杀。
岗哨尸体横竖躺了一路,小女孩一路踩过。
尸体是从她亲兵营里被提拔出,却在这次清洗中倒向刘虞的四个百夫长和大小共十二人,
其余斥侯巡兵三百对五十,不战而逃,
她不追。
她所有亲兵都知道,先生帐下只有两条是必杀死罪,其一抗命、其二叛主。
没有诸葛先生的命令,她的暗卫不敢入城,
静静在城外听着今日的巡城校尉,不顾手下人反对强开城门,痛哭流涕的跪在城楼之上,呜咽不止。
这位被砍了一只胳膊的家伙曾与这群暗卫袍泽一场。
不过两年,官升至此,先生厚待下属,殊胜如斯。
她至始至终,不发一言。
衣摆上的血很稠浓,仿佛匈奴人蘸过马奶的薄饼。
再走几十步后,与幽州文武面对面相距四五步而已。
不管是之前打算怒斥她把持幽州大权,一介草民胆敢犯上的文官,
还是暗暗握刀打算等待刘虞眼色动手的武将,都愣住了。
因为他们战战兢兢等待半天的那人,根本就没有停下脚步。
不曾擦肩,只是寻常而过。
眼神没有惊恐,没有愤怒,没有担忧。
她不曾抬眼看谁一眼。
一位年将六十的刺史府幕僚,看着那和自家孙女一样大的小女孩,想起当初她给自己一众人等讲解过一次兵法,无数人腆着脸问,说自己是否已经是孔明先生门下之人……
然后眼前这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清淡修正了一句:“是门下走狗……”
那次讲解结束后,一些年纪大半都能当她爷爷的家伙谄媚跪了一地。说是行一次弟子之礼。
那少女眼神如妖的象征性笑了下,不明不白的说了句:
“都记得,你们给我跪过……如果忘了,你们都得死……”
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这件事情,干瘪的脸上,枯皱的唇颤颤的,手抖的厉害
那老头或许是年老体衰,站立不稳,在众目睽睽之下,扑通一声跪下。
冲着那走出几步远的背影俯首叫道
“刺史府幕僚,欧阳峥嵘,恭迎先生回府”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为,若是无人出头还好,可这老头来了这么一出,自己众人要不随他一起,否则就算是捅破窗户纸,彻底明白和诸葛孔明撕破脸。
逼着自己表态站队啊……众人都在心里把欧阳峥嵘骂了好几百遍。
可这绝不是他们能决定的,所有人都望向刘虞,等待这位主公给个态度。
刘虞脸色铁青,藏在袖口中的手死死攥住,盯着那跪如老狗的心腹幕僚。
却不肯发一言的挡住了众人视线。让他们再也看不到那背影。
态度明确决绝,就撕破脸。
事情做了就不怕认,杀了她几十名心腹,矛盾早已不可缓和。
然而等到那背影交错而过,走出好远,即将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内。
一阵如雷之声传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极其有节奏,声音闷如雷点。
抬头寻找声音来源,一个一身儒服的胖子不知何时上了城门,敲着城门上那面牛皮大鼓。
笑容灿烂而讨好,活脱脱大写的怂字。
由于那鼓锤对于一个虚胖的家伙也算沉的,捶了几十下鼓,那胖子已经气喘吁吁。
嘴里却用尽力气大声吆喝着: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然而走在城道上的小女孩不曾回头,脚步不曾停滞。
庞统笑容一点点收敛,眼中黯然而哀伤,讪讪的尴尬笑笑。
如同一个被不懂事女儿伤了心的老爹。
在城上俯视着刘虞一众人低声喃喃道:
“只能圈禁她了,一切过后再说……”
……
诸葛孔明归来第二日,被圈禁刺史府中。
同日幽州刘虞与刘璋,刘表等二十五位嫡血皇亲,
上《宗亲表》八千字,字字泣血。
在其末尾一段,这些汉室后裔表示:
“得仰高祖余烈而安食,长分太极之泉。每每夙夜,常思不肖诸行,颇使圣祖蒙尘,空有忠君之心,未能尽安民之事,
为臣不可尽忠,愧作难安,如受斧钺之刑,
兼思四海血苗离散而不得聚,宛遭鼎油之烹。
臣等伏乞圣怜,愿得召见,瞻天子德容,得全宗庙之俱”
这群宗室党的家伙,以这卷《宗亲表》为开端,要求新帝恩准他们入京叙亲。
当天夜内,蛰伏徘徊的黄巾大军,战锋突扬,一夜行军三百里。
大督军张宝,兵锋直指幽州主城。看那势头,若非幽州城高墙固,他们恐怕要连夜攻城。
幽州内厉兵秣马,风声鹤唳。
十二郡内只有三郡派兵来援,其余却持观望态度,含糊不明。
而第二天清晨,远登城楼已经可以见到黄巾的旗帜。
坏消息没有断,那卷《宗亲表》表刚刚出幽州送往帝都后三个时辰
就有探子回报,一万凉州铁骑,如黑压压一片钢铁滚潮,出凉州境,奔幽州而来。
军中大纛整齐,董字大旗飘扬。
派出前锋使者先到幽州城下,态度强悍不容置疑,凉州刺史董卓,奉天子诏书,入京护国,
凉州大军,要借道幽州,立即开城门放行,并资助粮草军械一干物资。以做行军之用,限时三日筹集。
违命者视同谋逆,凉州铁骑将奉旨讨逆。
再过一日,孔明一手操练培养的两万幽州精兵,拒绝出兵拦截外敌。
其中绝大多数将领宣称幽州城内有人勾结黄巾,意图卖国,上书刘虞要求清查一干人等。限时两天。
否则,将效法前人,兵谏救国。
诸葛孔明软禁之地,在囤积了大量胡萝卜和食物之后,她将两扇巨大的木门紧锁,
不见任何人。不管窗外事,她倒是很好奇,那个胖子敢真的战一场否。
然后依旧桀骜冷酷的……桀骜的啃着一根胡萝卜,嘎嘣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