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祀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转折颇为不适应。
整整八百只蝴蝶,大小不一,颜色明丽,被她每一只都不少的晾干固定,甚至仔细清洗过,毫无缺损的保留了品相和颜色。那孩子的神色就和老师整理周秦古竹简时候一样神似。”
“
庞统没有直接告诉李祀答案,而是感慨的补充……
然后慢悠悠的道:
”最后她缠着我爬上一棵大树,把所有的蝴蝶带到半空,在夕阳映照的河边如大片雪花一样洒下来,她就在树下看着。
再顺着映照晚霞的河流漂走……”
“那一幕倒也真是极美的……”庞统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你猜然后如何?”
李祀不知如何说话,只能接着话头问道:
“然后?”
“然后她就回去了,当然,她很开心,那天晚饭主动给我盛了满满的白饭……”
看着愣愣的李祀,庞统笑着道:
“当年我也是和你一个表情,觉得这孩子简直不可理喻……”
“……这种事情她当然没少干……”
庞统沉思着慢慢吐出一句句话
“十岁那年,放了一把大火,把我们住的屋子对面一座小林烧了,此后我们夜里就不会被繁密的虫鸣吵,尤其是师父,睡得倒是好些,再不会由于睡不着去看着我和孔明深夜抄书……”
“十一岁,帮助刘虞剿灭四股黄巾,筹划大小一共十四战,耗时半年,共计绞杀三万多人……
此后大半幽州边境安宁了不知多少……原来走了的集市小贩又回来,孔明又可以在住所附近就买来她爱吃的一种小点心……”
庞统眼神苦涩……干巴巴的道:
“可,在她自己说出来之前,没人知道她大费周折做一件事情到底为了什么,有可能就是为了口吃的,或者一件衣服……”
李祀习惯使然把庞统每个字都听了,然后那个让他轻松在某次国考里取得该省十年最好成绩的脑子自主去推敲含义……
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他和庞统的感觉如出一辙,抿了一下唇,声音干涩且不可置信的问:
“就为了点小物什儿,她可以耗费几个月?或者搅动天大的事情?”
庞统轻声纠正道:“确切的说,是为了她高兴
若是其他一个和她同龄的孩子,在街上看到了东西,家里大人不给买,他们就学会了去哭闹……”
“可孔明从小就是不求人开口的,想要什么都要自己去找,而固执相信,只要她去做,就没有弄不到的……
而她本是天纵之人,平生无数次事情的如她所愿,都让她一次次验证了这种观点……不管绕了多大的圈子,费了多少的力气,最终结果都是她愿意看到的……
从此,她自然再听不下别人说教了……
所以你要问我她想做什么,我是不知道的……可能起因只是她想看一堆人进来走走?”
这等荒谬的推测,庞统竟然说的很认真,语气中的无奈苦涩和他身上的肉一样多。
李祀心里则异样的小声喃喃:“卧龙啊……”
……
……
青山绵绵,而青山之外自有人烟平原,幽州地广袤,李祀和庞统所在的那绵延百里的山河,不过是浩瀚江山画卷上的小小一隅。
而在那山林夜色里发生的野兽嘶吼,比起遥远之处的壮阔景象还是要逊色很多。
那是密密麻麻的整齐军阵,粗略估计也不低于七百人,俱是全甲,军备精良。
如同砖石一般整齐的碓砌在宽阔平原上,在皎洁冷月下,自有肃杀之气。
却除了铁甲和腰间刀剑无意间碰撞之外,再没有什么声响。
“噼啪,噼啪……噼……啪”
火把燃烧的爆鸣音,林间虫鸣,这些微末到在金戈铁马的壮阔战场上被无视的音节,此刻却是寂静长夜里,浩瀚星空下唯一的主旋律。
火光在这样的沉默之下,照彻铁衣,带着别样的凄厉艳色。
而几百人的沙场精卒,此刻只看着那一辆马车,本来都是铁血的男子,此刻神色木然,无比顺服,宛如牵线木偶一样,主人手不动,他们就只有集体沉默安静。
那是一辆乌蓬马车,小小的,小到若是两个成年男子坐进去都会拥挤。
但是不管是材料、做工,甚至是布面缝合处都很精致。
一道纯黑的车帘,严严实实挡住了夜色和星光。
若是假设,有人敢在整整七百铁甲士兵的注目下掀开帘子,一定会惊诧的掉下下巴。
里面铺着厚厚的纯白色毛皮,而四周仅余下的微小地方,摆着几盏青铜小灯,奢华而简单。
而那看起来就柔软舒适的毛皮上,蜷缩着一个小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