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琼放下手中的东西,偏头冲叶一然笑了下,“我父母在外地,我在这边上的大学,毕业就留下了,一直到现在。”说道最后一句时,她的神情有一霎那的恍惚,还没等旁边的女人捉住什么就消失了。
“一个人的时候会孤单。”叶一然并不想揣测什么,只是突然想起自己在异乡的那几年,孤独这种事,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偶尔也会,不过工作忙,让自己感叹孤单的时候很少,而且我的神经并不纤细,总是忽略一些东西。”
由于不是周末,超市里的人不算多,两人一边聊一边走,看似很随意,可叶一然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一然不知道方琼是否已经知道她与墨玉的事,可看她一脸随意,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异样,言语间也正常得很,她猜方琼一定还不知道,至少现在还不知道。
方琼算是目前为止叶一然见到的第一个情敌,以前她也曾幻想过,不过那些都是假想敌,这次的女人真真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而且显然墨玉对她并不反感,危机感是一定的,但是现在她看着这个女人,已经没有棱角与锐刺,究其原因,叶一然不得不承认,她不想伤害这个女人。
走到蔬菜架前,方琼选了一根苦瓜放进叶一然的推车。“夏天多吃苦瓜有好处,不要炒,煮熟了凉拌一下。”说着自己也拿了一根。
“方姐,以后娶了你的男人一定会很幸福。”
叶一然是真心的这么想,更是真心的这么说。这个女人懂得生活,懂得怎么把握幸福,不像她。她想,如果没有墨玉她们应该可以成为朋友,她很少兴起交朋友的冲动,而这个方琼让她有了这样的欲望。可也注定了他们没办法相知相惜,因为他们爱上的,是同一个男人。
方琼听见这话一愣,眼睛瞥了下手上的苦瓜,然后轻笑了下,那笑里似乎也沾染了一丝淡淡的苦涩味道。
“幸福这种事,没人说得准。”方琼指了指旁边的方向,示意一然往那边走,又接着说,“听你哥哥说你出国很多年了。”
叶一然随口应了声,看见方琼正拿起一瓶辣酱,艳红的辣酱油让人看一眼就热到心。
“当初怎么就决定一个人出国呢,一个女孩子身在异乡会遇到很多困难吧?”
“还好,那时候只是想换个环境生活,更渴望外面的世界。”想了下,才斟酌着措辞,也不算撒谎。
方琼把辣酱放进自己的推车,“那现在怎么又决定回来了?”
“其实原因是一样的,还是想换个环境,因为我想家。”
想家,但更想的是他,因为有他的地方才是家。走了一圈才发现,原来她终是要回到这里的,就像晚归的孩子,即使迟了时间也要回去,因为那里还有一盏灯是为她点上的。
“我送你回去。”结了帐走出超市,正要叫车就看见方琼将车子停在身前。
坐在车里,叶一然看着窗外,这个时节是最好的,到处都充斥的生机,从后视镜里看到方琼,她安静沉稳的驾车,不说话。
叶一然发觉今天自己的话也很少,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跟我在一起会不会觉得无聊啊?”终于,方琼开口笑着说。
一然摇摇头,语气坚定:“不会,跟你在一起很舒服。”因为她不会给人压力,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女人。
眼见前面的红灯方琼慢慢刹车。
等灯的时候两人又没再说话,直到车子发动。
方琼说:“我读研一的有一年春天,那一季特别好,没风没雨的,所以那年春天我偷懒的时候最多,因为都把时间浪费在外面,想留下点什么。等到导师抽查的时候我的论文还没一点头绪,那次啊……呵呵,真的被训的体无完肤,老爷子差点让我卷铺盖回家。而也是那年春天,你哥哥的那篇论文在国家刊物上发表,还得了奖,老爷子就差把他捧在手心儿里供着了。所以那个春天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值得记住的一季,而对你哥哥而言该是真正美好而值得记住的。
后来我才知道,在我躺在树下享受青草香的时候,你哥哥正在图书馆面对那些满是潮气味道的泛黄书目。那个春天,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刻苦。”
叶一然不知道方琼跟她说这些有什么目的,但是心里隐隐有些联想,却不敢深入,刚有点火光就被自己马上按熄。
“他得了奖,然后大家嚷着让他请客,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那天晚上,我第一次看他喝醉酒,好在没怎么折腾,吐干净就睡了。”
“我哥……他不会喝酒。”一然小声说着,再也没法装傻,她不得不想起,她离开的那年,这里正是春天,而那年的日本也有很美好的一季,樱花开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好,好到让她忘记了这里的春天是什么模样。
车子停在程家门口,方琼按下手刹,没有看她,却说:“他是不会喝,不过我却是在他喝醉以后才发现的。那晚,他说了很多话,但反反复复的总重复一句,他说,‘如你所愿’。我被他弄糊涂了,我知道他心里有事,但是我不明白他要如谁的愿,又是谁把他逼到那个地步。”
听到这些,叶一然的心里仿佛戳了匕首,尖锐的刃口没有停下凌迟,反而旋转着愈陷愈深。
“那晚我一夜没睡,其实我也喝了酒,可就是没有任何睡意,天快亮的时候,困惑了我一整夜的男人终于给了我答案。他还在梦里,也许是梦到了那个让他无奈妥协的人。他说了句梦话,模模糊糊的,可是我还是听见了,他说,‘哥哥……见鬼的哥哥……’。”
方琼转过头,终于看向旁边一动不动的女人。“我真蠢,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除了你,没有人会叫他‘哥哥’。”
第三十二章
“你姓叶,他姓程,你们是兄妹却不同姓。”其实那次在医院为叶一然包扎手时方琼就已经注意到她的病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她的名字。
叶一然一直没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默着,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