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陆夫人替陆老爷打点妥当一切,便送他们三人上了路,临行前不忘嘱托陆老爷诸事小心谨慎。坐在车内的陆老爷心情复杂得很,这一趟出门,为的是全家人的安危,豁出去的是他这张老脸,他这一生虽算不上声名显赫,但仅作为孔子门下的一个书生,熟读诗书多年,为的就是立起身子,撑起面子。当年在任上,为保名节,誓不与小人同流合污,甚至自毁前程,罢官回家,这一路走来,他的腰板始终挺得直直的,可是今日这件事情却硬是要他弯下身子,委曲求全。陆老爷心里直感叹,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果真还是逃不了这个命。
陆游唐琬相对而坐,二人不时看看对方,在他们看来,万事有父母出面,自己所要操的那份心自然不多。只是,唐琬心里仍有些许理不清的愁绪,这才刚嫁入陆家,便遭遇如此大祸,而此次回去乃是向娘家人求助。试想,哪一位新嫁娘不希望父母为自己安心,她这样的情况,父母能安心吗?
车夫赶路赶得快,三个人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唐府。唐老爷早在门口迎候,昨晚看过信后,唐老爷的眉头就没舒展开来过,此事虽说是陆家的事情,但是既然他两家已结同姓之好,那么两家就该如一家,陆家有难,他唐家自然要出手相助,若陆家有什么不测,他们唐家当然也脱不了干系。
唐老爷做实利落,待与马车上下来的三人相叫罢,便与陆老爷说道,“陆兄,您这是两小儿新婚之后第一次来唐府,我们理应好好款待,但是今日事情容不得半点拖沓,不如我们这就一起前往沈府,待事情办妥了再行诸般礼节,你看如何?”
陆老爷道,“此话正合我意,多待一刻,便是多误一刻的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唐老爷看了看陆游唐琬二人,道“我看他们两个小孩子就不用跟过去了,这件事情还是越少人参与越好。”
此时的陆游和唐琬正站在陆老爷的身后,这情形也煞是有趣,她唐琬本是唐家的人,这会儿与唐老爷的距离倒比与陆老爷的来得远,真是嫁夫随夫啊。陆游唐琬四目对视,只这一眼,二人便心意相通,陆游点点头示意唐琬他已清楚该怎么做。只见他上前对唐老爷行完礼说道,“不是说多一人多一计吗!我们若一同前去岂不是多一份力量。”
陆老爷道,“务观,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岳丈说得对,你们还是在这边候着吧。”
陆老爷说的话在陆夫人面前不管用,但是在儿子陆游面前却是非常管用,唐琬就更不用说了。两位老爷意见达成一致,两个年轻人便只好作罢。两人并排而立,目送马车缓缓远去。
唐家与沈家相隔并不远,陆家的马车不一会儿就赶到了沈家大门外。马夫下车上前拉着门环叩了几下。一位藏青色衣着的仆人缓缓打开门,探出脑袋来。马夫赶紧笑脸致歉道,“打扰了,我家老爷向来拜访沈大官人,烦请通传一声。”
沈家这位仆人眼神里带有些许不屑地问道,“哪家的老爷?”看来平日里前来拜访的人多了去了。
马夫回道,“山阴陆氏陆宰。”
仆人嘴里嘀咕道,“陆宰?哪个陆宰?没听说过。”
马夫与仆人的对话,陆老爷唐老爷全都看在眼里,唐老爷怕他们二人再这样说下去要薄了陆老爷的面子,赶紧说道,“这一般下人见识就是短浅,形形色色的人等,他能识得几个?”说完,便钻出马车,对着沈家大门高声说道,“你就和你家老爷说道,陆家老爷和唐家老爷一同来拜访他了。”
这位仆人没听说过陆宰之名,倒一下子认出了唐家老爷,忙大开大门,出来迎道,“原来是唐老爷您来了,我这就进去给您传一声。”说完,转身小跑进屋,果真是熟人好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