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之后,这才望着徐番,斟酌的说道:“万德昭的动作真快啊!”
徐番沉重的点头,低声感慨道:“皇甫惟明是个好人!”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许辰却只一听,便明白了。
于是,许辰接过话头,说道:“他也是个不错的将领!”
“你说,为师是不是做错了?”徐番迷离的看着许辰,心动动荡之下竟如此说道。
许辰叹了一口气,声调微微提高,说道:“老师,您痛恨的不是自己,而是如今这只为私利,善恶不明,黑白不分的朝堂。可您想改变这一切,就必须掌握无上的权力,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到了如今,难道老师您还不明白吗?”
许辰说道后来,已近乎高声历喝。
徐番被这当头棒喝所惊醒,片刻之间收拾起一切软弱的情绪,目光再次变得坚毅,看着自己的大弟子,心中苦笑道:“真不知这小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又是谁教出的这么一个妖孽,小小年纪竟然看的比我这老头子还要透彻!”
看着老师再次振作起来,许辰有些欣慰的笑道:“徒弟在这事先恭贺老师了!”
徐番无语的笑了笑,避而不谈。
随后,返家的路上,许辰望着远处的流云,低声叹道:“老师啊老师,我知道你心中有愧,我又何尝不是呢?只是我若不心狠,怕就没有我的活路了!”
“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许辰坚定地仰起头,心中念道。
随后,便大步向前走去……
话说皇甫惟明回京数日,每日间便只将时光打发在与好友饮酒取乐上了。
皇甫惟明的好友不多,如今够资格与之一同游玩的就更少了,李适之算一个,余下便只有韦坚一人了。
只是去年的时候,韦坚中了李林甫的离间之计,至今对李适之横眉冷对,恶语相向,任凭皇甫惟明怎样说和,也都无济于事,无奈之下,皇甫惟明便只好一一相邀,绝不再将二人聚于一处,其中辛苦,自不必谈。
只是皇甫惟明的辛苦却没人理会,反而让有心之人寻到了由头,于是,在幕后之人的指挥下,御史台的御史们便火力全开,一本本弹章雪片般的飞往通政司,最后竟一份不落的全部落到了李隆基的御案之上。
李隆基接连看了数道御史台的奏书,心中顿时大怒,令人速速传诏李林甫入宫。李林甫见皇帝召唤甚急,自然知道发生了何事,遂疾驰而至。
入宫面圣之后,李隆基令李林甫先看了看那几道奏章,然后在殿中踱步,怒道:“这皇甫惟明意欲何为?与李适之、韦坚他们到底在商议些什么?”
李林甫自然已经知晓这些奏章的内容,只是依旧装作细细查看的模样来,只见其中多是写着李适之与皇甫惟明夜游曲江,数夜共宿一起,韦坚又在景龙观与皇甫惟明相会等等。
皇甫惟明与李适之夜游曲江,外人不过说他们不该如此亲密,尚无大错,但韦坚与皇甫惟明的交往就有大错了。韦坚为外戚身份,皇甫惟明为边将,此前李隆基早已下诏诫约贵戚不得与边将私自交往,此为其一也;另外二人相会的地点也不对,二人既然共入回龙观,便必然会与道士见面,如此就犯了李隆基的大忌,此为其二。
李林甫“看”完奏书后,说道:“陛下所言甚是,皇甫惟明回京献俘,得封赏无数,此为圣上的恩典,其事罢后应及早返回河西才是。他逗留京中不回,热衷于与朝廷重臣交往,确实有些不妥。”
“难道仅仅为不妥吗?”李隆基目光灼灼,显然对李林甫的答话很不满意。
“其行为不端,陛下可召之训诫一番,让他速速离京返回河西就是。”
李隆基闻言,锐利的目光就在李林甫身上凝视片刻,心里琢磨李林甫对此事的态度。奈何李林甫入宫之后脸上一直面无表情,一如往常的平和恭谨之态,李隆基若想在其面上探寻出真实心语,实在枉然也。
李林甫见皇帝不吭声,又说道:“若是陛下许可,臣召他们前来训诫一番,以让他们收敛言行。”
李隆基却阴沉着脸,说道:“朕召你前来,就是想让你主持此事。不过非是训诫,而是要你好好查勘一番。”
“查勘?陛下,他们为左相、边将、贵戚,臣如何能查勘他们呢?”李林甫惊讶道。
李隆基冷冷地说道:“先将此三人下在狱中,再由你主持,诏令三司会审,难道还会有妨碍吗?”
李林甫顿时大惊失色道:“陛下……陛下要将他们下在狱中?这个……这个……”
李林甫这回是真的惊讶万分,按照之前的计划,这一回虽然也是要将这三人一网打尽,但总还是有个先后之分的。例如皇甫惟明身为边将,远离自己的根基之地,先拿他动手最为稳妥,下狱之后,大刑之下,任他铁打的汉子也不得不听命将韦坚、李适之二人攀咬而出。
只是,没想到事态竟发展到了如此地步,虽然这也是李林甫想要的,但是不把事情问清楚,将失控的原因找出,李林甫是绝不敢妄自出手的。
于是李林甫便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的问道:“圣上,此三人皆为有功之臣,这……这要是没有缘由便一同下狱,这……世人会说圣上您不教而诛的……”
“缘由?好好好,你要缘由是吧?朕就给你这个缘由!”说完,李隆基便冲袖中抽出一封蓝皮的奏章,重重的甩在李林甫的面前。
李林甫赶忙冲着李隆基躬身行礼,告了一声罪,弯腰将那奏章拾起,打开一看,只是聊聊数语,便已冷汗直流。
原来,这封奏章也是弹劾皇甫惟明的,只是和御史台的那一堆有些不同。首先,弹劾之人不是御史,而只是礼部的一个小官。再者,这该死的小官也不知从来听来的风声,瞧见御史台的人一同上述弹劾皇甫惟明,据说还是右相的主意,为了表功,便也上了一书,为了别出心裁,竟好死不活的将矛头对准了太子李亨,言皇甫惟明数日间竟时常密会太子李亨,不知密谈何事云云。
李隆基看着冷汗直流的李林甫,厉言道:“现在你知道缘由了吧?”
李林甫双腿一软,连忙下拜道:“圣上万莫听信小人之言,太子殿下恭顺有礼,绝怎会做出此等违逆之事!”
李林甫直到此刻才明白今日的李隆基为何会时常用搜寻的目光看着自己,原来竟是被这封该死的奏章引到了党争、谋逆的念头中了。虽说李林甫、万德昭他们计划中也准备把太子李亨拉进来,但那都是要到最后万不得已时才会做的事。欲速则不达,在大势没有做足的前提下,擅自挑起事关国本的争斗,风险太大!
李林甫的应对也很迅速有效,没有置身事外,而是大赞太子李亨,先将这该死的念头从李隆基的脑中移除,否则要是真让李隆基陷了进去,不提这一次是否能将李适之扳倒,没准自己就会先被多疑之下的李隆基定为这一系列事件的谋后黑手,从而下狱处死!
果然,李林甫这么一番煞费苦心的对答过后,李隆基脸上的寒霜便少了许多,随后说道:“去吧!去把此事查个清楚。嗯,那个吉温办事还算不错,你就嘱他具体为之吧。”
李林甫爬了起来,躬身领旨,恭谨而退。
心中却已决定,回去之后便将这个该死的礼部小官发配到琼州去,他娘的,这也太会坑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