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气氛一阵诡异的静谧。
在这静得连根针坠落到地上都能听个真切的环境里,钱氏那极低,极轻的叹息,却清楚地传到了古嬷嬷耳里,再配着钱氏那幅泫然欲泣的姿态,只令她整颗心都为之揪紧。
“夫人,你无需如此伤心,无论如何,你在候府的地位都不容任何人取代。”
眼见钱氏神情有所意动,古嬷嬷心里一喜,继续道:“九小姐是你的亲生女儿,倘若,你真得出了什么事,留下九小姐一人,岂不是轻易就被候府这些狼虎之辈给吞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一根?”
“哪怕为了九小姐,你也要立起来。”
无论是以普通侍妾身份,被抬入安王府的候府大姑娘杜莜,还是十里红妆嫁入安王府,成为喜好龙阳的安王嫡次子正妻的二姑娘杜芷菡,抑或是同样以普通侍妾身份,被抬入三皇子府的三姑娘杜茉,这一切,说明了什么?
什么叫“卖女求荣”,这,就是典型!
偏偏,早就在老夫人潜移默化之下被养歪的一众候府姑娘并不以为许。甚至,还觉得老夫人特别疼爱她们,为她们着想,才会煞费苦心地帮她们谋取这样一桩高门望族的姻缘!
——这,就是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即便,四小姐再如何地蹦跶,却也因着‘孝道’一事,而难免被老夫人拿捏。更何况,世人向来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倘若,老夫人真打算为四小姐谋得一桩良缘,连将军府也无权阻止。”
而,以老夫人待杜芷萱的厌恶和嫌弃,又岂会像待杜芷菡和杜茉两人一般出言过问婚事,只怕会随手就塞到了比候府还要混乱的公候之家里,从此以后,再也不过问杜芷萱的生死存亡。
但,这一切的提前是钱氏依然存活,并且继续执掌候府庶物!
倘若,钱氏出了什么差池,令杜芷薇的婚事也被老夫人做主的话,那么,只怕,杜芷薇会嫁得比杜芷萱还要惨!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夫人,你应该想法子将管家权收回了。”只要管家权在手,那么,不仅能将候府那些“墙头草”铲除,还能时常出府赴宴,借此来推销杜芷薇这位钱氏嫡亲的女儿,从而由钱氏出面,为杜芷薇谋得一桩“门当户对”的良缘。
钱氏端起茶杯,轻抿了口水,脸上的神情在袅袅的茶烟中看不太真切,唯有那带上了独特阴冷森寒的声音,稳稳地传到了古嬷嬷耳里:“自十二年前,我嫁入候府后,就从老夫人手里接过了管家权。”
“这些年来,候府内务里的关键位置,早已由我的心腹取代。即便偶尔有那么几个刺头,也一早就被摁死,再也无法翻出任何的风浪。”
“如此一来,即便我被老夫人没收了管家权,但,奶娘,你瞧我这几个月里的一切用度可有变化?府里那些下人又岂敢明里暗里的为难于我?哪怕往日里与我不太对付的于氏,却也只敢与我打打嘴仗,真要明刀实枪地干起来,却是立刻就会做了那缩头乌龟。”
“夫人,你是想?”古嬷嬷心里浮现一个看似荒谬大胆,却是唯一能解释眼下钱氏这幅“稳如泰山”姿态的猜测来。
只是,即便在被钱氏打理得如同一个铁桶,连只苍蝇都没办法飞进来的飞羽院里,涉及到这样权力交替的人命关天大事,古嬷嬷依然不敢直言不讳,而是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剁头”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