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他与杜家的渊源极深,但还是忍不住把他聘来,再说,这出来做事的琴师,多少都和没落的世家关系密切,蔺澄泓也可以说是朝凤公主府里出来的。
蔺澄泓席地而坐,低垂着眼脸,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人随音而动,偶尔抬起头,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中东西,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与音与人,一同沉醉。
一时乐声清泠于耳畔,委婉却又刚毅,券券而来,又似高尚流水,汩汩韵味,一种情韵却令人回肠荡气。
琴声如诉,是在过尽千帆之后,看岁月把心迹澄清,是在身隔沧海之时,沉淀所有的波澜壮阔。每一个音符下,都埋藏一颗平静而柔韧的心灵。
曼妙女子,随乐声翩翩起舞,白纱衣随风飘动,这一身的白及她优美的舞姿使这女子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那样神秘,纯洁,让人不想去打扰,也不想去玷污。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清颜白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一曲终了,陈显仁连连叫好,脸上放出光彩,仿佛恢复了生机一般。少男少女一起上前行礼,男子名比翼,女子唤连理。陈显仁笑道:“这名字好,让人听了,都不忍心拆散了。”
蔺澄泓自从木先生去后,就成了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琴师,为人清冷,比木先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演奏完后,只是略略的冲着周斯年和我微微一躬身,就淡淡的离开。
陈显仁待三人离去,微微叹息:“自从青青离世,好久不听曲观舞了。”
看又惹起他的伤悲,我急忙转变话题说:“显仁哥现在也是着实的忙碌,宫里孙贵人的胎,听说孙贵人也要显仁哥为她照管?”
陈显仁说:“孙贵人是有此意,只是皇上没有准,皇上责成下官,专门照管好国公的身体。”他不好意思的笑着,“下官惭愧的很,国公才是医术精湛,哪里用得着下官?”
周斯年眉毛轻抬,一侧嘴角微微翘起,笑道:“陈院判过谦了,陈家是太医世家,被历朝历代的皇家倚重,放着那怀了龙胎的红人不管,现在却要来照顾我这个赋闲在家的病人,真是委屈你了。”
我不满的撇了周斯年一眼:“你这样说话,却让显仁哥怎么回答?好酸气。”回头对陈显仁说,“显仁哥,别理他,他在家闷着不能出门,怄出这等酸相。”
陈显仁不在意的说:“病人难免心中焦躁,何况国公这样的人杰?被疾病困在家里,心烦是难免的。”他停了停,又说,“若论这尖酸刻薄,只怕谁也比不过这孙贵人。”
周斯年仿佛很感兴趣,问:“此话怎讲?”
我奇怪的说:“这孙贵人未进宫时,我在江南总督府和她有一面之缘,没觉得她是尖酸之人啊?”
陈显仁不以为然的说:“她那时当然不敢酸公主,听说在家就是刻薄下人惯了的,现在进宫得宠,不要说一般的妃嫔宫人,就连皇后娘娘,那也是待答不理的,只一味的痴缠皇上。幸亏皇后贤惠,看在她怀着龙胎的份上,不与她计较。”
我对陈显仁的话倒是不以为然,孙望舒我见过,这种心思细腻,多愁善感,又七窍玲珑心的女子,原本就不属于宫廷。李朝宗之所以喜欢她,除了她背后的孙博宁,只怕也是因为孙望舒的这份痴缠和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