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捷叹了口气,目光移到一边,莫教授的皮夹子打开的放在他的病床上,里面孩子笑得纯真,他想起老教授生命的最后一刻念念不忘的言语,想起他那眷恋又不放心的眼神,想起他提起儿女时候叹息的表情,忽然说:“我想去北京。”
“干嘛?十三陵里看粽子?”
“去你的。”安捷从窗台上跳下来,把老教授的皮夹子捡起来拿在手里,“醉蛇,帮个忙,给我弄张新的身份证和户口来吧,我想去北京……嗯,考个大学试试。”
醉蛇脸色古怪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为了这老头子?”
“我欠人家一条命。”
醉蛇乐了:“哟,你命欠得可多了,怎么突然这么有良心了?”
安捷笑了笑:“人年纪大了,想的也多了,也算给自己下辈子积点德。”他摊摊手,“要不然你让我干什么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满世界东跑西颠地看风景……”
“屁!你是满世界东跑西颠地找死。”
安捷住了口,特无可奈何地看着醉蛇。
醉蛇想了想:“这倒也可以,让你看孩子总比让你没事干三天两头的找死强——弄个户口倒也不算事,对了,户口本上上什么名字?横不能叫安饮狐吧?”
安捷失笑:“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愿意记着我的真名?”他伸手在空气里划着,“我叫安捷,平安的安,快捷的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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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和来来往往不停息地跑着各色车辆的长安街背后,是笔笔数不清的旧事,偶尔看见的几条疏于规划的小胡同,那逼仄、潮湿的砖瓦背后,仿佛是张写满了前朝今日的破纸,因为承载而灰败。
笔直的街道总是正南正北、正东正西。全国再没有比北京人方向感再强的了,东南西北条分缕析——说不上坦荡,却是自元大都建立以后就压在骨子里的王气正气,透过几次翻新过的朱红浅灰,构成这个城市无论如何都不会变化的色调。
安捷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入了秋的了。
这一年立秋晚,秋老虎一点都不客气,走在街边,半分凉气也感觉不到,天色灰蒙蒙的。
安捷靠在门边——他刚刚租来的房子,还没来得及收拾完,本想到对门去借点东西,却正好看见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按响了对面的门铃。
半晌,里面的门才打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隔着防盗门谨慎地看着两个陌生人,这小姑娘人还没长开,有点瘦,小小的一张脸秀气得很,脸上一双黑豆似的大眼睛,皱皱眉,她问:“你们找谁?”
“请问,是莫教授家么?”
小姑娘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我爸爸不在。”
来人沉默了一下:“你是莫教授的女儿?”
小姑娘点点头:“我是,我是莫瑜。”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能进去说话吗?有关于你父亲的事。”
莫瑜愣了一下,有些为难:“不好意思……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她回头看了一眼,抿抿嘴,大眼睛看着两个陌生的男人,好像有些歉意,又有些防备似的,总让人联想起某些小动物,那么一眼,就看得你什么脾气都没了。
莫教授的小女儿莫瑜……都这么大了。安捷默默地把自家门关上,考古队进了大沙漠之后便杳无音讯,这些人大概是来给莫家的孩子打个预防针,他忽然不想知道那女孩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如果她悲痛欲绝,他会想起老教授最后的样子,会良心不安,如果她冷漠对待……那他会觉得很可悲。
作者有话要说:好,今天就更到这啦
第十四章 莫家
虽说他是为了莫家的孩子来的,租了人家对门的房子做好偷偷观察别人的变态准备,但安捷毕竟这么多年孑然一身的习惯了,没有打算介入人家的生活,只是就近照顾些,他不敢保证自己有多大的能力,但是起码做为一个成熟的人,多吃过那些年的米,能看着这三个孩子不要出大事故。
这是他唯一能给莫燕南做的事情了。
莫家长子莫匆是个重点大学大一的学生,长的不像他父亲,个子很高,肩膀略宽,虽然总的来说偏瘦,但靠近了仔细看,能发现薄薄的衣服下流畅好看的肌肉线条,庞儿说得上俊朗,笑起来甚至露出两颗小虎牙,青春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下巴,似乎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有些过分尖削,像他妈妈照片上的样子,配上一张略薄的嘴唇,显得有些寡情,好在他脸上总是挂着友好热情的笑,多少遮掩了过去。
这孩子很懂事,当天晚上回来看见对面搬来个新邻居,立马儿过来问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事,安捷一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边观察这个孩子。
莫匆这男孩,乍一看简直是父母眼里的标准好孩子,祖国的标准好少年。
阳光,热情,说话知道分寸,懂事,懂得待人接物,安捷搬来的第二天,正好赶上周末,搬运工人们把他新订的那个连着写字台的书架搬上楼的时候,还是莫匆忙前忙后指方向开门。
可不知道为什么,安捷总是觉得这孩子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一时讲不清,只是某种感觉。这么多年以来他阅人无数,不敢说一眼能看透人心,但隐隐约约地会有些经验沉淀下来,深入潜意识一般的直觉。
莫匆这年轻人,身上有种隐秘的违和感。
整整忙活了一整天,安捷这屋子